方丈拈鬚淺笑,“不錯,恰是。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有雲:參禪之初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禪有悟時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禪中徹悟,看山仍然山,看水仍然是水。東坡居士此詩,倒正印證了此語。隻因塵凡多擾,我等觀天下,便如同隔霧看花,亦幻似真,不見底子。”
“可惜了那一卷膚如卵膜,堅潔如玉,細薄光潤的宣紙了。”查公子不無羨妒道。
“不愧是東海翁張垂白叟的高足,有胸懷,更有才情,兼且寫得一手好字,不錯不錯!”
謝停雲一看,公然他們所處的位置,再疇昔些,便是寺內的放生池,這時在朝霞映照下,輕風拂過,荷葉輕搖,波光粼粼,一派大好景色。
方稚桐天然毫無異義,隻是他在起家走出幾步後,忍不住轉頭,望了一眼阿誰站在還未散去的人群中,非常對勁的胖小子。
一旁的方丈也不由得捋須微微點了點頭,“風景長似此,那邊不為家。美意境!”
查公子見他神采慘白,那一肚子的抱怨刹時便都散了,“哎呀,謝賢弟不必自責。起碼我們占到了坐位不是?總比連坐位都搶不著,隻能站著好了不知多少。”
查公子聞言拿目光直往他身上戳,他便嗬嗬一笑。
謝停雲展開摺扇,悄悄掩開口鼻,咳嗽起來,“查兄……對不住……是我拖累了大師……”
場內頓時溫馨下來。
季知府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,獎品既要表現文人氣質,又不能過於輕簡,與師爺籌議再三,這才選了產自浙江湖州善璉,尖齊圓健的紫竹狼毫筆,以及產自徽州,豐肌膩理,光芒如漆的徽墨,並有多年宿墨,一濯即瑩的歙州硯與宣紙做誇獎。
方丈鬚眉如雪,神采平和,穿一件青絛玉色法衣,足踩宕口蒲鞋,通身帶著一種悠然安好的氣味。
查公子四下一看,公然已有門生在那邊雙眼半開半闔,點頭晃腦,如入無人之境,正在心中考慮考慮。
他身邊的矮瘦子忙進言道:“老爺有所不知,這鬆江府人傑地靈,向來文人輩出,詩畫不凡……”
眾學子紛繁拱手,“方丈客氣了。”
三人依賓主落座,方丈悄悄一揚手,場內藐小的扳談聲便戛但是止。
方稚桐及目望去,果見一個富態圓胖的秀才,麵有得色地捧了一卷澄心堂的蠟生金花羅文宣紙,謹慎翼翼返回座上。
四人結伴繞過正殿,來到禪寺背麵的圓應塔下。
督學大人並不認得,但是季大人是上過金鑾殿的,一眼便認出來人恰是今上。
謝停雲略加思考,便就著書僮早已磨好的墨,在紙上揮毫一氣嗬成。
查公子不是不遺憾的。
離主位近些,更能叫督學大人看得細心些啊。
這些東西均出自他的私藏,拿出來時候,非常心疼肉疼了一番,但是思及若能博得聖上青睞,這小小的一點支出,又算得了甚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