塗氏因楊老爺弄大了家裡掃地丫頭的肚子,一時憤恚不過,與楊老爺鬨翻,帶著寶貝兒子寶哥兒回周浦鎮孃家去了。此事鬨得滿城風雨,無人不知。如何塗氏竟靜悄悄地返來了?
天上明月如銀盤,撒向人間萬縷清輝,風中桂香模糊,恰是風景惱人的時候,隔壁楊老爺家卻驀地傳出喧華聲,不一會兒便人聲鼎沸,吵得愈來愈狠惡。
“孃親,湯媽媽,快看我籌辦得可都齊備了?”亦珍略略鎮靜地問。這滿是她仰仗往年跟在母切身後邊做邊玩時的影象籌辦下的。
見女兒一副歡暢的神采,曹氏也含笑起來。等女兒從她屋來出去,到背麵廚房做籌辦時,她收了笑容,對湯媽媽道:“珍兒小時候,頂愛跟在我身後,特彆包餃子做月餅,老是她最高興歡愉的辰光。”
曹氏捅一捅女兒額角,“下一步是最要緊、最關頭的,若這一步做對了,其他的也難不住我兒。”
隻這點子籌辦工夫,已經一個時候用去。
亦珍伸手抹去母親眼角的淚光,本身也掛了笑,“孃親你看看女兒做得可都還對?如果無有不當之處,女兒便要開端和麪了。”
曹氏輕笑,“提及做月餅來,加多少梘水最是講究。梘水少了,便輕易疏鬆變形;若多了,色彩又易深重,口感苦澀,極難掌控。”
到了早晨,圓月當空,廚房裡端了嫩扁尖老鴨湯,糖燒芋艿,鹽水烤毛豆,湯媽媽另溫了一壺桂花酒,端了一份給外院的湯伯。垂花門內則在院子當中擺了一大桌,並一張條幾,湯媽媽陪了曹氏與亦珍母女,常日在院子裡做灑掃的粗使丫頭與招娣一道,坐在大桌旁的小杌子上。
曹氏見女兒微微抿緊了嘴唇,全神灌輸的模樣,既欣喜,又心疼。
亦珍卻無此煩惱。她依言先將一碗黃糖上鍋隔水蒸起來,又去自家裝用小石磨磨的落花生油的油甏裡舀出一碗花生油來。外頭走街竄巷的賣油郎賣的上佳的油,多數都是以胡麻、萊菔子、黃豆、菘菜籽榨的,但都不及她們自家拿石磨磨出來的落花生油這般醇且香。
曹氏講得極詳確,小到用多大的碗,甚麼樣的勺,都講得明顯白白。“初時不易把握各種質料的用量,便能夠用這類笨體例。等今後你把握純屬了,自能夠隨心所欲,不必拘泥於器具。”
主仆五人樂嗬嗬用過飯菜,最後端上亦珍做的月餅來。
湯媽媽介麵,“可不是,做月餅的時候,果仁兒果脯堆了一桌,蜜斯一邊幫手團月餅餡兒,一邊偷偷望嘴裡扔喜好吃的果仁兒,又怕叫您覺了懲罰,便鼓著腮幫子,彷彿鬆鼠似的。”
從小到大,她最愛做的事,一是年節時和母親湯媽媽圍在一處包餃子,二便是中秋時跟著母親一道做月餅。蓋因氛圍熱烈,質料豐富,母親與湯媽媽也樂意縱著她跟著一起邊做邊玩。
塗氏回得家中,重掌內宅,彷彿是吃了靈丹,開了心竅似的,也不與那兩個在後院爭風妒忌的妾室難堪,乃至還擺了一桌酒,端莊抬了掃地丫頭做楊老爺的第三房姨娘。又說現在三姨娘肚子裡懷著老爺的血脈,可不能怠慢了,便將姨娘住的院子裡,最好的一間正房挪出來給三姨娘。又勸楊老爺,現在三姨娘有孕在身,老爺總宿在三姨娘屋裡,怕是不太便利,便給老爺在書房裡鋪了軟榻,給一個清秀的丫環開了臉放在書房裡服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