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政王進殿,諸王跪迎施禮。多爾袞見其叩首畢,上前托住吳三桂的胳膊,待他起家,才道:“平西王不必多禮,坐。”
阿濟格“哼”了聲,甩開他說了句:“不識好歹!”心道,貨品再好,挺著個大肚又能做甚麼?
多鐸微惱,心道這混人又來胡攪蠻纏,回道:“你當我這是妓館麼?”
歸程中吳三桂也坐車,向愛妾問:“那位豫王妃是甚麼路數?”
兩人行了禮,樂工在後邊凳上坐了,少年走到殿中,清唱道:“春到長門春草青。”這一句曲調雖平,但少年嗓音清越高亢,雌雄莫辨,一字字脆生生吐出,如同玉石相擊。在坐諸人皆是一震,不想這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許一把好嗓子。
多鐸不喜她語帶激賞,輕“哼”了聲生起悶氣來。
在場的三人與吳某都是老熟人了,也不必羅嗦先容,客氣一番後,多鐸笑問:“平西王遠來辛苦,可曾攜家眷照顧起居?”
錢昭笑道:“不敢請耳。”
阿濟格嫌惡地望了眼兩人,向身後侍從道:“再給爺上兩個肉丸子。味兒不錯,是甚麼花樣?”
碩塞喝得半醉,撫掌大聲喝采,命人取銀來賞。他本來感慨才子彆抱,筵中也無美可賞,非常苦悶,以是隻一味喝酒,聽得這天籟之音,倒是復甦了一半。
哪知她打了個哈欠,輕道:“你不困,我可困了。”說著回身進了閣房。
“定為漢人無疑。”陳圓圓回道,又搖了點頭,說,“看她行事氣度,當是豫王大福晉,此中蹊蹺,妾實在瞧不出。”
多鐸向來信不過他咀嚼,聽他還不如聽尼堪的,因此不屑道:“得了吧,彆拿劣等貨品來糟我的心。”
陳圓圓心驚,道:“王爺安好便是圓圓之幸。其他,得之最好,不得命也。”
吳三桂的滿語程度,能大抵聽懂卻說不好,當即以漢話答道:“多謝王妃美意。”實在他家本籍徽州,以後搬家高郵,祖父時已在遼東落地生根,那裡曉得甚麼江南菜色。
就在這時,院外腳步聲響起,十數名寺人婢女擁著一名旗裝女子出去。
多鐸懶得理他,喚蘇拉上茶。
“失禮甚麼?不是冇□□麼。”阿濟格迷惑地問。
陳圓圓身姿嫋娜,移步於窗前,唱的倒是一折遊園,與多鐸那日船上所演,唱詞毫無二致,但杜麗娘由她扮來那真是美豔不成方物。婉轉婉約的歌聲穿出水閣,拂過水池水麵的溶溶月色,散於庭中,仿若夢幻。
“本來如此。”陳圓圓紅了臉,低聲道,“妾並不是第一回見豫親王。前年圓圓為劉賊所擄,裹挾西去,亂軍當中又將我等女子丟下,正巧趕上豫親王之部,他令人將妾送到將軍身邊。”
錢昭微微一笑,望著圓圓讚道:“我對陳夫人一向心傾慕之,本日得見,公然名不虛傳。”這句已換了漢話,嗓音雖不如陳圓圓嬌軟,倒是和順明朗,娓娓動聽,又彷彿用心至誠,讓人堅信她所言乃是發自肺腑。因而便連稱呼也彷彿非常安妥,涓滴不覺刺耳。
吳三桂望了眼錢昭,不由悄悄心驚,看她腹部隆起顯是身懷六甲,如此年青殊色,實在不像……
臨去時,阿濟格拽著多鐸低聲道:“你如何不出來找樂子了?我比來尋到一處好的,保準叫你耳目一新。”
錢昭編好了髮辮才發覺他神采不對,問道:“如何了?”他轉頭不答,她踱到他身邊,在他唇上印了一記,道:“不睡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