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楊夫人的叮囑,五娘六娘第二日便過來小院裡拜訪,崔清自是“熱忱”接待,她從中窺出兩位娘子的脾氣,終究明白兩位嫂子為何欲言又止。
“嫂嫂,小鹿真敬愛,”剛一進屋,還未說話,六娘眼尖手快地拿起榻上白瓷席鎮,因氣候漸熱,林媽媽把榻上緞褥換成輕易卷邊的竹蓆,便找出一對燒成小鹿形狀的瓷鎮放在席邊,六娘若不說,崔清還未重視。
“雪團!雪團!”
“難怪兩位嫂嫂避如蛇蠍,”崔清在直播間裡吐槽道,“這兩孩子如果在當代,絕對會被掛上論壇貼吧紅一把的吧。”
如果其他嫂嫂,早堆起笑說哪能要錢,送與小姑玩,可六娘扭來扭去,崔清卻似看不見般,兀自坐在一邊捧著杯子喝水,這睜眼瞎的工夫,還是第一次見,當下如棋逢敵手般,升起熊熊戰意。
不幸之人必有可愛之處,聽了六孃的事,固然崔清小小地憐憫了一分鐘,但一碼歸一碼,下次六娘來做客,她還是得把東西全收進箱籠裡。
丫頭躊躇不語,福了一禮竟掉頭一溜煙跑走,消逝在一顆粗大的槐樹後,金色陽光落在深綠色的槐葉裡,如海麵般波光粼粼。
崔清的手一頓,一滴墨從筆頭滑下,滴落在紙上,氤氳一小團,恍惚了她方纔辛辛苦苦寫好的字。
見她不接話,六娘竟天然地把這對鹿鎮籠進懷裡,甜笑道,“多謝嫂嫂賞。”
“瞧你眼皮子淺的,”五娘閒閒地瞟了一眼,“兩個瓷器也能把你拉攏了,嫂嫂,這鹿鎮代價多少?無妨賣予六娘,免得她日日跑來鬨。”
這對白瓷小鹿肚裡圓滾,昂揚著頭,兩對角肉乎乎的,憨態可掬,大要光滑如玉,沉甸甸的墜手,打量半晌後,六娘炫寶似的舉到五娘臉前,“是吧姐姐。”
五娘嗤笑一聲,“嫂嫂也見了雪團?孃親從小教我,此等牲口最是冷心冷肺,養不熟的,極易被人操縱,若不是它外相烏黑,唯四足烏黑,乃是希少的種類,很多朱紫喜好,陳十娘決然不會養它。”
過了數日,她按例一小我躲在書房,內裡嘩啦啦的雨聲,異化著黃鸝昂揚歡暢的聲音,“娘子!娘子!大郎進京了!”
防賊呢?
貓主子在她懷裡動來動去,一爪抓開她的衣衿,白淨的胸口暴露四五條紅線般的劃痕。
就在崔清如臨大敵地和貓咪大眼瞪小眼的時候,遠遠傳來焦心的少女聲音,她摸乾脆地退後一步,那隻貓歪著腦袋,又軟軟地“喵~”了一聲,陽光穿過青草落在它白軟如雲的外相上,斑斑點點,彷彿一隻花貓咪。
崔清沉默不語。
“總算來了,”如同按動一個按鈕普通,研討所裡閒得發黴的專家學者們紛繁伸個懶腰,擺佈轉動脖頸,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。
墨香杵在原地,一雙眼睛彷彿黏著貓毛,目不轉睛。聞聲人聲,她回過神來,就想往前抱起貓咪,好還給阿誰找貓的丫頭,被崔清一聲喚住了,“我們在這看著它,你去叫那丫環過來。”
當下,崔清喝了口水,正想把手上邢窯細白瓷杯擱在桌上,眼睛朝六娘身上一轉,當即遞給香墨拿出去洗,這一套姿式神采誇大造作,香墨顫栗肩膀,幾乎笑出聲來,忙接了杯子退出房裡,和黃鸝掩口笑成一團。
而崔清不喜反愁,她望著內裡如瀑布般轟鳴的瓢潑大雨,眉頭緊皺,“那麼大的雨聲,他如果來了,你們能聽得清他說話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