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題焦榕兄妹計議。且說李雄因老婆淩賤後代,反添上一頂愁帽兒,想道:“希冀娶他來看顧後代,卻到增了一個魔頭。後邊日子正長,教這小男女怎生得過?”左思右算,想出一個事理。你道是甚麼事理?元來清算起一間書室,請下一個老儒,把玉英、承祖送入書堂讀書,每日茶飯俱著人送出來吃,直至晚方纔放學。教他遠了□□,躲這吵架。那桃英、月英自有□□看管,料然無妨。常言:“伉儷是吵架不開的。”
不誇紅有豔,兼笑白無奇。
自此以後,焦氏將著丈夫各式殷勤趨奉。況兼正在妙齡,打扮得如花朵類似,床笫之間,曲意取媚。公然哄得李雄千歡萬喜,百順百依。隻要一件不肯聽他。你道是那件?但說到後代麵上,便道:“不幸他冇娘之子,年幼嬌癡。倘有不到之處,須將好言訓誨,莫要深責。”焦氏攛唆了幾次,見不肯聽,忍耐不祝一日趁老公不在家,尋起李承祖事過,揪來吵架。不道那孩子頭皮寡薄,他的手兒又老辣。一頓亂打,那頭上卻如酵到饅頭,頓時腫起幾個大疙瘩。不幸打得那孩子無個地孔可鑽,號淘痛哭。養娘□□解勸不祝那玉英年紀雖小,生性聰明,瞥見兄弟無端遭此毒打,已明白晚母不是個仁慈之輩,心中痛苦,淚珠亂落。在旁看不過,向前道告母親:“兄弟年幼無知,望乞寬恕則個。”焦氏喝道:“小賤人,誰要你多言?莫非我打不得的麼?你的打也隻在頭上滴溜溜轉了,卻與彆人告饒?”玉英聞得這話,更加哀楚。
燒了香,許過願,端的就身懷六甲。到得十月滿足,生下一個兒子,乳名亞奴。你道為何叫這般名字?元來官方有個俗套,恐怕小兒野生不大,常把賤物為名,取其易長的意義,是以常常有牛兒狗兒之名。那焦氏也恐難養,又不好叫恁般名色,故隻喚做亞奴,覺得比奴婢尚次一等,即如牛兒狗兒之意。李雄隻道焦氏至心珍惜後代,今番生下亞奴,亦非常保重。三朝滿月,遍請親朋吃慶喜筵宴,不在話下。常言說得好:“隻愁不養,不愁不長。”眨眼間,不覺亞奴又已週歲。當時玉英已是十齡,長得婉麗超脫,如畫圖中人物,且又賦性敏慧,讀書過目成誦,善能吟詩作賦。其他描花刺繡,不教自會。兄弟李承祖,固然也是個聰明孩子,到底趕不上姐姐,曾詠綠萼梅,詩雲:並是調羹種,偏栽碧玉枝。
過了數日,隻得差人去接焦氏。焦榕備些禮品,送將返來。焦氏知得請下先生,也解了其意,更不道破。這番返來,公然比先大不不異,一味將笑撮在臉上,調引這幾個個男女,親親熱熱,勝如親生。莫說吵架,便是氣兒也不再嗬一口。待婢仆們也非常寬恕,不常犒賞小東西。大凡下人,肚腸極是窄狹,得了須微之利,便極口稱功誦德,歡聲溢耳。李雄初時甚覺奇特,隻道驚駭他鬨吵,劈麵冒充殷勤,背後一定如此。幾遍公開探聽,冷眼偷瞧,更不見有甚彆樣造作。過了年餘,更加保重。李雄萬分高興,想道:“不知大舅怎生樣勸喻,便能改過從善。如此可見好人原輕易做的,隻在一轉念耳。”今後放下這片肚腸。伉儷恩愛愈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