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道小我棄如上,歲寒唯有竹鬆盟。
施公惻然道:“吾兄勿憂。吾適帶修殿銀三百兩在此,且移以相贈,使君伉儷父子團聚何如?”桂生驚道:“足下莫非戲言乎?”施公大笑道:“君非有求於我,何戲之有?我與君交雖不深,然幼年曾有同窗之雅,每見吳下民風惡薄,見朋友磨難,虛言安撫,曾無一毫實惠之加。甚則麵是背非,幸災樂禍,此吾平時所深恨者。況君本日之禍,涉及老婆。吾向苦無子,此生子僅彌月,祈佛保佑,願其長成。君有子而棄之彆人,玷辱家聲,吾何忍見之!吾之此言,實出肺腑/遂開筐取銀三百兩,雙手遞與桂生。
二更人靜,兩口兒兩把鋤頭,照樹根下竅穴開將下去。約有三尺深,建議小方磚一塊,磚下磁壇三個,壇口鋪著米,都爛了。扒開米下邊,都是白物。本來銀子埋在土中,得了米便不走。伉儷二人叫聲“忸捏”,四隻手將銀子搬儘,不動那磁壇,依;日蓋磚掩土。二人回到房中,看那東西,約一千五百金。桂生算計要將三百兩還施氏所贈之數,餘下的將來營運。
誼高矜厄且憐貧,三百朱提賤似塵。
試問當今有力者,同窗誰念幼時人?
忽一日兩家後代同時出痘,施濟請醫看了自家兒子,就教去看桂家女兒,此時隻當親媳婦普通。大幸痘都好了。裡中有個李老兒號梅軒者,素在施家來往。遂邀親鄰酸錢與施公把盞道賀,桂生亦與席。
溝壑不援徒博愛,酬酢有問但浮名。
當時施濟年逾四十,尚未生子。三年孝滿,妻嚴氏勸令置妾。施濟不從,發心持誦《白衣觀音經》,並刊本佈施,許願:“生於之日,舍三百金修蓋殿字。”期年以後,嚴氏得孕,果生一男。三朝剃頭,伉儷提及還願之事,遂取名施還,到彌月做了湯餅會。施濟對渾家說,清算了三百兩銀子,來到虎丘山川月觀音殿上燒香禮拜。正欲喚主僧囑托修殿之事,忽聞上麵有人抽泣之聲,仔諦聽之,其聲甚慘。
陳雷義重逾膠漆,管鮑貧交托死生。
桂生還不敢便接,說道:“足下既懷舊情,肯相賙濟,願留借券。倘有好日,定當報補。”施公道:“吾憐君而相贈,豈望報乎?君可速歸,恐尊嫂懸懸而望也。”桂生喜出望外,做夢也想不到此,接銀在手,不覺屈膝下拜。施濟倉猝扶起。桂生垂淚道:“某一家骨肉皆足下所再造,雖重生父母不及此恩。三今後,定當踵門伸謝。”又向觀音大士前叩首說誓道:“某受施君活命之恩,此生倘不得補答,來生亦作犬馬相報。”歡歡樂喜的下山去了。先人有詩讚施君之德:
那施公允昔如果常患頭疼腹痛,三好兩歉的,到老來也是判個死日;就是平素間冇病,臨老來伏床半月或旬日,兒子朝夕在麵前奉侍湯藥,那地窖中的話兒卻也說了。隻為他年已九十不足,兀自精力健旺,飲吹兼人,行動如飛。不匡一夕五更睡去,就不醒了,雖喚做吉利而逝,卻未曾有片言遺言。常言說得好:三寸氣在百般用,一日無常萬事休。
過了數日,桂生備了四個盒子,不過是時新果品,肥雞巨鯽,教渾家孫大嫂乘轎親到施家稱謝。嚴氏備飯留款。那孫大嫂能言快語,讒餡麵議。嚴氏初相會便說得著,與他如姊妹普通。更有一件奇事,連施家未週歲的小官人,一見了孫大嫂也自歡樂,就賴在身上要他抱。大嫂道:“不瞞姆姆說,奴家見有身孕,抱不得小官人。”本來有這個俗忌:大凡懷胎的抱了孩子家,那孩子就壞了脾胃,要出青糞,謂之“受記”,直到產火線痊。嚴氏道:“不知嬸嬸且喜幾個月了?”大嫂道:’五個足月了。”嚴氏把十指一輪道:“客歲十仲春內受胎的,本年玄月間該產。嬸嬸有過了兩位公子了,若今番生下女兒,奴與姆姆結個後代親家/大嫂道:“多承姆姆不棄,隻怕扳高不來。”當日說話,直到晚方彆。大嫂回家,將嚴氏所言,述了一遍。丈夫聽了,各各歡樂,隻願生下女兒,結得此姻,平生有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