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園胡蝶正飛忙,又見羅浮花氣香。
嘗言道:新娶不如遠歸。夜間與渾家綢繆恩愛,自不必說。其妻敘及彆後相思,因說每夜夢中如此如此。所言風景,與丈夫普通無二,公然有了三個月身孕。如果其夫先說的,內裡另有可疑;倒是渾家先敘起的。可見夢魂相遇,又能交感成胎,隻是相互精誠而至。現在說個鬨夢故事,亦繇佳耦積思而然。恰是:夢中識想非全假,白日奔馳莫當真。
又走了十餘日,纔是瞿塘峽。這水一焦炙緊。峽中有座石山,叫做灩預堆。四蒲月間水漲,這堆止留一些些在水麵上。下水的船,一時不及躲避,觸著這堆,船便粉碎,尤其短長。遐叔見了這般險途,歎道:“萬裡投人,尚未知失得如何,卻先受很多驚駭,我娘子怎生曉得?”元來巴東峽江連續三個:第一是瞿塘峽,第二是廣陽峽,第三是巫峽。三峽當中,唯巫峽最長。兩岸都是高山峻嶺,古木陰沉,映蔽江麵,止露得中間一線的彼蒼。除非日月正中時分,方有光亮透下。
昔有伉儷二人,各在芳年,新婚燕爾,如膠似漆,如魚似水。方纔三日,其夫被官府喚去。本來為急解軍糧事,文書上金了他名姓,要他赴軍前交納。如違限時候,軍法處置。
出了巫峽,再經過巴中、巴西空中,都是大江。不覺又行一個多月,方到成都。城外臨著大江,倒是濯錦江。你道如何叫做濯錦江?隻因成都造得好錦,朝廷稱為“蜀錦”。造錦既成,必要取這江水再加洗濯,能使色彩倍加光鮮,故此叫做濯錦江。唐明皇為避安祿山之亂,曾駐蹕於此,改成都為南京。這便是西川節度使開府之處,端的沃野千裡,火食湊集,是一花錦天下。遐叔偶然觀玩,一徑入城,奔到帥府門首,拜候韋皋動靜。豈知數月前,因為雲南蠻夷背叛,統領兵馬征剿去了,須持安定以後,方得回府。你想那交戰之事,但是期得日子定的麼?遐叔得了這個動靜,驚得進退無措,歎口氣道:“常言‘鳥來投林,人來投主’,偏是我遐叔恁般命保萬裡而來,卻又投人不著。況一起川資已儘,這裡又無親識,隻要來的路,冇有去的路。天那。兀的不是活活坑殺我也。”
在路非止一日,回到東都,見了老婆,好生慚赧,整天隻在書房裡發奮攻書。每想起落第的風景,便淒然淚下。那白氏不時安慰道:“大丈夫功名終有際會,何必頹折如此。”遐叔謝道:“多感娘子厚意,屢相欣喜。隻是家貧如洗,衣食無聊。即使巴得今後亨通,難救目前愁困,如之何如?”白氏道:“俗諺有雲:‘十訪九空,也好省窮。’我想公公三十年宦遊,豈無幾個弟子故舊在要路的?你何不趁此閒時,一去訪求?倘或得他幫助,則三年朗讀之費有所賴矣。”隻這句話頭,提示了遐叔,答道:“娘子之言,固然有理;但我自幼攻書,何嘗交代人事,先父的弟子故舊,皆不與知。止認得個韋皋,是京兆人,表字仲翔。當初被丈人張延賞逐出,來投先父,保舉他為官,甚是有恩。現在他現做西川節度使。我若去訪他,必有所助。隻是東都到西川,相隔萬裡程途,來回便要經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