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會事見半子窮得不像樣,遂有悔親之意,與夫人孟氏商討道:“魯家一貧如洗,目睹得六禮難備,婚娶無期。不若彆求良姻,庶不誤女兒畢生之托。”盂夫人道:“魯家固然窮了,從幼許下的婚事,將何辭以絕之?”顧僉事道:“現在隻差人去說男長女大,催他施禮。兩邊都是宦家,各有麵子,說不得‘冇有’兩個字,也要出得他的門,入的我的戶。那窮鬼自知有力,必定甘心退親。我就要了他休書,卻不一刀兩斷?”孟夫人道:“我家阿秀性子有些古怪,隻怕他到不肯。”顧僉事道:“在家從父,這也由不得他,你隻漸漸的勸他便了。”
卻說孟夫人是晚教老園公開了園門服侍。看看日落西山,黑影裡隻見一個後生,身上穿得齊劃一整,腳兒走得謊鎮靜張,望著園門欲進不進的。老園公問道:“郎君但是魯公子麼?”梁尚賓趕緊鞠個躬應道:“鄙人恰是。因老夫人見召,特地到此,望乞通報。”老園公倉猝請到亭子中暫住,吃緊的出來報與夫人。
這叫做:
金孝是個本分的人,被老孃經驗了一場,連聲應道:“說得是,說得是!”放下銀包裹肚,跑到那廁所邊去。隻見鬨嚷嚷的一叢人圍著一個男人,那男人憤怒忿的叫天叫地。金孝上前問其原因。本來那漢因而他方客人,因登東,擺脫了裹肚,失了銀子,找尋不見。隻道卸下茅坑,晚幾個地痞來,正要下去淘模。街上人都擁著閒看。金孝便問客人道:“你銀子有多少?”客人胡亂應道:“有四五十兩。”金孝誠懇,便道:“可有個白布裹肚麼?”客人一把扯住金孝,道:“恰是,恰是!是你拾著?還了我,甘心出賞錢!”世人中有快嘴的便道:“依著事理,平半分也是該的。”金孝道:“端的是我拾得,放在家裡,你隻隨我去便有。”世人都想道:“拾得財帛,巴不得瞞過了人。那曾見這小我到去尋主兒還他?也是異事。”金孝和客人解纜時,這夥人一鬨都跟了去。
當下孟夫人走到女兒房中,說知此情。阿秀道:“婦人之義,從一而終;婚姻論財,夷虜之道。爹爹如此欺貧重富,全冇人倫,決難從命。”孟夫人道:“現在爹去催魯家施禮,他若行不起禮,倒願退親,你隻索罷休。”阿秀道:“說那邊話!若魯家貧不能聘,孩兒甘心守誌畢生,決不改適。當初錢玉蓮投江全節,留名萬古。爹爹如果見逼,孩兒就拚卻一命,亦有何難!”孟夫人見女執性,又苦他,又憐他,心生一計:除非瞞過金事,密地喚魯公子來,助他些東西,教他作速行聘,方成其美。
老孃道:“我兒,常言道:貧富皆由命。你若命該享用,不生在挑油擔的人家你辛苦掙來的,隻怕無功受祿,反受其殃。這銀子,不知是本地人的,遠方客人的?又不知是自家的,或是假貸來的?一時候失脫了,抓尋不見,這一場煩惱非小,連性命都失圖了,也不成知。曾聞前人裴度還帶積善,你本日原到拾銀之處,看有甚人來尋,便引來還他原物,也是一番陰德,皇天必不負你。”
卻說做公的將客人和金孝母子拿到縣尹麵前,當街跪下,各訴其情。一邊道:“他拾了小人的銀子,藏過一半不還。”一邊道:“小人聽了母親言語,美意還他,他反來圖賴小人。”縣尹問世人:“誰做證見?”世人都上前稟道:“那客人脫了銀子,正在廁所邊抓尋不著,倒是金孝自走來承認了,引他歸去還他。這是小人們眾目共睹。隻銀子數量多少,小人不知。”縣令道:“你兩下不須爭嚷,我自有事理。”教做公的帶那一乾人到縣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