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徒妃耦難過失,光陰猶然不後先。
裴越客看了,不解其意,便道:“某正為本年尚書府婚事隻在遲早,問個休咎。這‘三月三日’之說,何也?”李老道:“此恰是婚期。”裴越客道:“日子已定了,目睹得不到當時了。不準,不準!”李老道:“郎君不得性急。老夫所言,萬無一誤。”裴越客道:“‘水淺舟膠,虎來人得。’大略是不祥的說話了。”李老道:“也一定不祥,應後自見。”道彆過了。
隻見儐相稱中,有一人走近前來,不慌不忙道:“小子鄙人,願事門館。”世人定睛看時,那人姓鄭,也是拜過官職的了。麵如傅粉,唇若塗朱,下頦上端的一根髭鬚也未曾生,且是斑斕。世人齊喝一聲采道:“如此蜜斯,正該配此才郎!何況年貌相稱,門閥相稱。”就中推兩位年高的為媒,另擇一個幼年的代為儐相,請出女兒,交拜成禮,且應佳期。一應未備禮節,婚後再補。是夜竟與鄭天生了親。鄭生麵貌果與女巫之言相合,方信女巫神見。
因請眾親戚都到房門前,叫女兒出來拜見。就指著道:“這個便是許盧郎的小女,豈有驚人醜貌?今盧郎一見就走,若不教他見見眾位,到底認做個怪物了!”世人昂首一看,公然風韻冶麗,絕世無雙。這些親朋也有說是盧郎無福的,也有說盧郎無緣的,也有道日子差池犯了凶煞的,群情一個不定。李縣令憤怒忿的道:“料那廝不能成績,我也不伏氣與他了。我女兒已奉見來賓,今夕嘉禮不成虛廢。來賓內裡有願聘的,便赴今夕佳期。有眾親在此作證明,都可做大媒。”
現在再說一個唐時故事:乃是乾元年間,有一個吏部尚書,姓張名鎬。有第二位蜜斯,名喚德容。那尚書在京中任上時,與一個仆射姓裴名冕的,兩個來往得最好。裴仆射有第三個兒子,曾做過藍田縣尉的,叫做裴越客。兩家門當戶對,張尚書就把這個德容蜜斯許下了他婚事,已揀定日子結婚了。
斯須之間,諸親百眷都來當作婚盛禮。元來唐時衣冠人家,婚禮極重。合巹之夕,凡屬兩姓親朋,無有不來的。就中有引禮、讚禮之人,叫做“儐相”,都不是以下人做,就是嫡親老友中間,有禮度熟閒、儀客出眾、聲音清脆的,世人就推舉他做了,是個尊敬的事。當時盧生同了兩個儐相,堂上讚拜。禮畢,新人入房。盧生將李蜜斯燈下揭巾一看,吃了一驚,打一個寒襟,叫聲“嗬嗬!”往外就走。親朋問他,並不開口,直走出門,跨上了馬,連加兩鞭,飛也似去了。賓友當中,有幾個與他相好的,要問原因。又有與李氏至戚的,怕有彆話錯了時候,要成全他的,多來追逐。有的趕不上罷了,那趕著的,問他勸他,隻是搖手道:“成不得!成不得!”也不肯說出原因來,抵死不肯回馬。世人計無所出,隻得走轉來,把盧生風景,說了一遍。那李縣令氣得目睜口呆,大喊道:“成何事體!成何事體!”自思女兒一貌如花,有何搗蛋?今且在眾親朋麵前申明,好教他們看個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