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張藎船中這班後輩們,一個個吹彈歌頌,施逞技藝。
出了錢塘門,來到湖船上。當時兩個妓|女和著一班後輩,都已先到。見張藎上船,俱走出船頭相迎。張藎下了船,清琴把衣服弦子、簫兒放下。稍子開船,向湖心中去。那一日天氣晴明,堤上桃花含笑,柳葉舒眉,來往踏青士女,攜酒挈食,紛繁如蟻。有詩為證:出外青山樓外樓,西湖歌舞幾時休?
強得利道:“固然我身邊冇有碎銀,前街有個旅店,是我舅子開的。有勞眾位多時,少不得同去一坐。”世人笑道:“恁地時,連客長也去吃三杯。此後就做個瞭解。”一行十四五人,同走到前街朱三郎旅店裡大樓上坐下。強得利一來白白裡得了這兩錠大銀,心中歡樂,二來感激世人幫襯,三來討了客人的便宜,又賴了世人一股亨通,心上也未免有些不安。何況是本身舅子開張的旅店,越要矯飾,好酒好食,隻顧教搬來,吃得個不亦樂乎。世人個個醉飽,方纔放手。共吃了三兩多銀子。強得利教記在自家帳上。世人出門道彆,各自散訖。客人乾淨得了四兩銀子,也自歸家去了。
客人被勸不過,便道:“這兜肚公然不是小人的。隻是財可義取,不成力奪。既然各位好言相勸,小人甘心將兜肚翻開,看是何物。若果有些采頭,分作三股:小人與強大哥各得一股,那一股送與各位們做個亨通,店□□飲三杯,以當報酬。”那老者道:“客長最說得是。強大哥且罷休,都托付與老夫手裡。”
那女子雙手來接,剛好正中。就月尾下細心看了一看,把來袖過,就脫下一隻鞋兒投下。張藎雙手接受,看時是一隻合色鞋兒。將指頭量摸,方纔一折,把來係在汗巾頭上,納在袖裡,望上唱個肥喏。女子還了個萬福。正在熱烈處,那女子被父母呼喊,隻得將窗兒閉上,自下樓去。張藎也興儘而返。歸到家裡,安閒書房中宿歇,又解下這隻鞋兒,在燈前細玩,果是弓足一瓣,且又做得甚邃密。怎見得?也有《清江引》為證:覷鞋兒三寸,輕羅軟窄,勝蕖花片。若還繡滿花,隻費分毫線。怪他香噴噴不沾泥,隻在樓上轉。
事有剛巧,坐未幾時,隻見一個賣婆,手提著個小竹撞,進他家去。約有一個時候,依原提著竹撞出來,從舊路而去。
張藎被世人鬼諢,勉強酬酢,心不在焉,未到晚,就先起家,世人亦不強留。上了岸,進錢塘門,原打十官子巷顛末。到女子門首,複咳嗽一聲,不見樓上動靜。走出巷口,又踅轉來,連續數次,都無聲響。清琴道:“大爺,明日再來罷。若儘管來往,被人迷惑。”張藎依言,隻得回家。
近時有一人,姓強,常日好占便宜,倚強淩弱,裡中都驚駭他,熬出一個渾名,叫做強得利。一日,偶出販子行走,瞥見前邊一個單身客人,在地下撿了一個兜肚兒,提起頗重,想來此中有物,倉猝趕上前攔住客人,說道:“這兜肚是我腰間脫下來的,好好還我。”客人道:“我在前麵走,你在前麵來,如何到是你腰間脫下來的?好不通理!”
暖風熏得遊人醉,錯把杭州作汴州。
一日正值春間,西湖上桃花盛開。隔夜請了兩個名妓,一個喚做嬌嬌,一個喚著倩倩,又約了普通幾個後輩,教人喚下湖船,要去玩耍。本身打扮起來,頭戴一頂時樣縐紗巾,身穿戴銀紅吳綾道袍,裡邊繡斑白綾襖兒,腳下白綾襪,大紅鞋,手中執一柄書畫扇子。前麵跟一個垂髫斑斕小廝,叫做清琴,是他的寵童。左臂上掛著一件披風,右手拿著一張弦子,一管紫簫,都是蜀錦製成囊兒盛裹。離了家中,望錢塘門扭捏而來。卻打從十官子巷中顛末,俄然昂首,瞥見一家臨街樓上,有個女子揭開簾兒,潑那打扮殘水。那女子生得甚是鮮豔。怎見得?有《清江引》為證:誰家女兒,委實的好,賽過西施貌。麵如□□團,鬢似烏雲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