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分兩端。且說呂玉才落第人,忽奉嚴旨革斥發問,該處所官不敢遲慢,頓時起了批文,點差解役兩名,押送呂玉星夜赴京。不則一日,來到陝西鹹陽空中,早聞路上行人紛繁傳說,前邊亂兵肆行殺掠,有個到差的四川批示陸逢貴一家兒都被殺了。呂玉傳聞,想道:“逢貴被殺不打緊,不知舜英蜜斯如何下落了?”心下非常驚奇。兩個解役押著呂玉,且隻顧望前行走,走不上二三十裡,隻見路上殺得屍橫遍野,呂玉心慌,對解役說道:“我們往巷子走罷。”正說間,塵頭起處,一陣亂兵衝將過來,呂玉躲得快,將身鑽入眾死屍中,把死屍遮在身上,兩個解役遁藏不及,都被殺死。呂玉等賊人去遠,方從死屍中爬出,卻待要走,隻見死屍裡邊有個像秀纔打扮的,麵上被刀砍傷,胸前卻暴露個紙角兒。呂玉抽出看時,倒是一角官文書,護封上有陝西提學道印信,外又有路引一紙,上寫道:
呂玉聞報,親身出來打發了報人去後,入見任母。任母問道:“你是王回,如何報單上卻又是甚麼老爺呂?”呂玉至此方把真相申明,任母才曉得他是呂玉,不是王回。當下呂玉對任母道:“嶽母現在休認我做孩兒,原認我做半子罷。一貫為小婿之故,使嶽母未得儘母子之情,我今當為任兄治喪開弔,然後去會試。”任母含淚稱謝。呂玉便教百口掛了孝,堂中設棺一口,將任蒨衣冠安設棺內,懸了孝幕,掛起銘旌,旌上寫道:“故孝廉君芳任公之柩”,門前掛上一麵喪牌,牌上說道:“不幸內兄孝廉任公君芳於某月某日以疾卒於正寢”,後書“護喪呂玉拜告。”這一治喪,遠近傳說開去,都說任舉人一貫得病,本日公然死了,妹夫呂玉在那邊替他開喪。因而本處同年俱來作奠,按院亦遣官來吊,一時喪事甚是整齊。恰是:
捷報貴府老爺呂:前蒙聖旨追複舉人,贈翰林院待詔。今複蒙聖旨召赴京師會試。
春由天降,笑逐顏開。前從背後相思,各懷各種;今把離愁共訴,說與般般。前於書館靚芳容,恨不一口水吞將肚裡去;今向繡幃偎粉麵,且喜四條眉鬥合枕邊來。前就詩謎中論短論長,唯卿識我的是非;今在被窩裡測深測淺,唯我知伊的淺深。前見白衣兒洞府歡迎,今被赤帝子垓心直搗。前日丹流鶯舌,染絳文於山間;今宵浪滾桃花,落紅雨於席上。前日姻傳玉鏡,誰道溫家不是溫郎;今宵唇吐丁香,卻於呂生湊成“呂”字。何幸一朝逢舊識,幾忘兩下是新人。
此時任母身子稍安,舜英佳耦定省無缺。呂玉叮嚀舜英:“在女人麵前切莫說出我真名字。”舜英道:“你這等藏頭露尾,如何諱飾得了?”呂玉道:“汪直惡貫充斥,自當天敗,我且權躲片時,少不得有出頭日子。”舜英自此依他言語,更不說破。
呂玉在崖邊哭了半日,然後再走。走到個山僻去處,取出那角文書拆開看了,方知是任蒨納監的文書,想因路上隔絕,未曾入京,仍回客籍,“我今且冒了他名色,躲過盤詰,逃脫性命,再作區處。”計算已定,打從巷子竟望興平、武功一起逃奔。
人雖修怨於我,我當以德報之。
石壁題痕在,香魂那邊尋?
總看夫人麵上,推愛功其所宜。
臨風腸欲斷,血淚滿衣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