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緣主母分前後,頓使家奴榮枯殊。
慶藩子失王得生父
枕邊能靈,膝下見罪。
曆山有淚向誰揮,痛念貧民無所歸。
當下吉尹彆過妹子,回到家中,把上項話與韋氏說知。韋氏道:“若不是這牲口去奉告女人,何由先曉得我家中惹氣?本來那違逆種要把丈母的勢來壓量我。罷罷,他道我出身寒微,做不得他的娘,猜想女人也隻認得先頭的嫂嫂,一定肯認我為嫂,他女兒也不肯到我手裡做媳婦。她說父子嫡親,你們父子到底是父子,我不過是閒人,你從今再休聽我的閒言閒語,我此後但憑你兒子如何謾罵,再不來對你說了。”這幾句話清楚是激惱丈夫,吉尹聽瞭如何不怒?便喚過吉孝來喝問道:“你怎生在女人麵前說我聽了閒言閒語?”韋氏便介麵道:“你半夜對天謾罵,是你父親目睹的,須不乾我事。你就教女人來發作我,我也有辯。我曉得你隻多得我與小弟兄兩個,今隻打發我兩個出去便了,何必連父親也咒在內裡?”吉尹傳聞,更加著惱,又把吉孝打了一頓,鎖在後房罵道:“免得你再到女人家去奉告,我且教你這牲口走動不得!”自此吉孝連書館中也不能去,整天在房裡涕零。
仙駕來時玉佩歸,瑤芝觀裡白雲圍。
卻說那日喜家夫人吉氏閒坐室中,感覺渾身肉顫,耳熱眼跳,行坐不安,內心正自疑忌,早有吉家鄰舍把吉孝死亡拋屍的事傳說開來,喜家的家人知了這動靜,忙報與主母。喜夫人聽了,大驚哭泣,雲娃蜜斯也在房裡吞聲暗泣。喜夫人道:“此事必定冤枉,我哥哥如何這般莽撞?”倉猝差幾個家人,速往郊野看吉孝屍首的下落。家人領命,趕到荒郊看時,見吉孝麵色如生,伸手去摸他身上,心頭尚熱,候他口中,還微微有些氣味。家人趕緊奔回報知主母。喜夫人便教取一床被去,把吉孝裹了,連夜抬到家中,安設一張榻上,把薑湯灌入口內,隻聽得喉間咯咯有聲,手足垂垂轉動。喜夫人道:“好了,好了。”便連叫:“侄兒復甦。”叫了一回,吉孝忽地展開雙眼,定睛看了女人半晌,方纔哽哽咽咽地說道:“莫不是我靈魂與女人相會麼?”喜夫人哭道:“我兒,你女人在此救你,你快復甦則個。”當下扶起吉孝,姑侄兩個訴說冤苦,相對而泣。當中看的奴婢亦無不下淚。恰是:
嫡親難昧,於茲可托。
吉尹此時怒從心起,一把拖過吉孝來跪下,大喝道:“你要藥死母親,當得何罪?”吉孝大呼委曲。吉尹道:“待我剝了你衣服,細細地拷問。”刁嫗便冒充走過來解勸,卻從鬨裡把個毒藥紙包悄悄塞在吉孝袖中。吉尹把吉孝衣服扯落,見袖中滾出個紙包兒,取來看時,倒是一包砒霜。吉尹大怒道:“藥包現證,另有何說!”韋氏道:“若隻要藥死我一個,不消又留這很多砒霜,他想還要藥死父親與兄弟哩。”吉尹聽了,咬牙切齒,指著吉孝罵道:“你這弑逆之賊,我本日若不處你個死,將來定吃你害了!”韋氏道:“你休說這話,傷了父子嫡親,不如倒來正法了我,中了他的意罷。我是閒人,死了一百個也不打緊。況我本日不死,後日少不得要死在他手裡的,何不趁你眼裡死了,倒得潔淨。”吉尹聽了這話,更加躁暴如雷,便解下腰裡汗巾來,扣在吉孝頸項下。吉孝慌了,放聲號哭。這邊愛哥在床上見哥哥這之般風景,不覺驚啼起來。韋氏恐怕嚇了他,忙叫刁嫗抱了開去。刁嫗借這由頭,竟抱了愛哥出房去了,並不來解勸仆人。占尹一時性起,把吉孝按倒在地,拴緊了他頸裡汗巾,隻一拽,不幸吉孝挺了兩挺,便直僵僵不動了。韋氏見吉孝已死,冒充在床上兒天兒地的哭將起來道:“我那一時短見的孩兒,我那自害本身的孩兒,倒是我教你煎藥的不是,送了你性命。恨我不先死,扳連了你了。”吉尹道:“他咒你不死,又來藥你,如許孝子,還要哭他則什。”韋氏道:“你還念父子嫡親。買口好棺木殯送了他。”吉尹道:“弑逆之人,狗彘不食,要什棺木。隻把條草韉裹了,扛他出去。”韋氏道:“女人曉得,須不穩便。”古尹道:“是我養的兒子,她也管不得我。”說罷,便走出去喚人扛屍。本來吉家有幾個鄰舍,日前都被刁嫗把吉孝謾罵父母的話讒毀過的,今又聞說他要毒死母親,被他親爹正法的,哪個敢來講什話,隻得由他喚兩個腳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