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諭卿令人拿一篇筆墨來,央他謄寫。宿習看時,卻便是前日丈人做的那篇《哀角文》。前日未曾細看,本日細心玩味。方知句句是藥石之言,“惜我未曾聽他,悔之無及。”正在嗟歎,隻見諭卿走來講道:“宿兄,我有句話報知你,你休吃驚。尊夫人向來得病,近又聞你受此大辱,更加氣苦,病勢轉篤,服藥無效,今早已身故了。”宿習聞言,淚如雨下,追想“老婆常日規諫我,本是美意,我倒錯怪了她,今又為我而死”,轉展悲傷,涕零不止。諭卿道:“聞兄前日既知尊嫂有病,竟不往看。令嶽是以嗔恨,故這幾時不相聞問。今尊嫂已死,兄須念佳耦之情,莫非入殮也不去一送?”宿習哭道:“若去時恐嶽父見罪。”諭卿道:“若不去令嶽一發要見罪了,還須去為是。”宿習依言,隻得忍羞含淚,奔到冉家,卻被冉家丫環、仆婦們推趕出來,把門閉了。聽得丈人在內裡罵道:“你這牲口是惡棍賭賊,出乖露醜,還想我認你做半子麼?我女兒被你氣死了,你另有何顏再來見我?”宿習立在門外,不敢回言。又聽得丈人叮嚀家僮道:“他若不去,可捉將出去,鎖在死人腳上。”宿習聽了這話,隻得回身奔回曲家。看官傳聞:本來璧娘固然抱病,卻未曾死。還虧冉化之朝夕調度,又勉強安慰道:“半子受辱,正足懲戒將來,使他悔過,是禍焉知非福。”又把本身密托曲諭卿周旋的話說與曉得,璧娘是以表情稍寬,病體已漸平複化。之卻教諭卿假傳死信,哄宿習到門,唾罵一場,這都是化之鼓勵半子的戰略。恰是:
若能醫賭,賽過扁鵲。
看官傳聞:天人秀士與天下才女作合,如此之難,一番受釵,又一番回釵,一番還珮,又一番納珮。蜜斯初非勢利狀元,狀元亦並不曲直從座主,各各以文見賞,以才符合。此一段風騷嘉話,真可垂之不朽。
姻過了三朝,剛好郗家的嬌枝蜜斯遣青衣小婢送賀禮至。嗣薪見了,認得是前番園中所見的小婢。便問瑤姿道:“此婢何來?”瑤姿道:“這是郗家表妹的侍兒。”嗣薪因把前日園中窺覷,遇見此婢跟著個蜜斯在那邊閒耍,因此錯認是瑤姿的話說了一遍。瑤姿道:“郎君錯認表妹是我了。”那小婢聽罷,笑起來道:“我說何老爺有些麵善,本來就是前日園裡見的這小我。”嗣薪指著小婢笑道:“你前日如何哄我:”小婢道:“我未曾哄甚麼?”嗣新道:“我那日問你說,你家蜜斯可喚做瑤姿?你說恰是瑤姿蜜斯。”小婢道:“我隻道說但是喚嬌枝,我應道恰是嬌枝蜜斯。”嗣薪點頭笑道:“聲音相混,正如我與何改過普通,本日方纔覺悟。”恰是:
桑榆未晚,東隅有失還堪轉。風俗移人,匪類須知不結婚。忠告順耳,相逢徒費箴規語。忽地轉頭,自把疇前燕僻收。
豺狼變撰哀文神醫善用藥
冉化之見半子這般風景,無可何如,考慮本身有個極相契的老友,叫做曲諭卿,現充本府總捕廳吏員,“我何不去與他計議,把那開賭的人,與利用半子去賭的人訟之於官?”卻又想自家半子不肖,不乾彆人事。欲待竟訟半子,一來恐傷翁婿之情,致他樹敵於老婆;二來也怨民風不好,導致半子染了這風俗,隻索歎口氣罷了。本來此時牌之風騷行,不但賭場中惡棍做此活動,便是大人家賓朋敘會,亦常常以此為適興,不叫做鬥牌,卻文其名曰“角”,為父兄的不過逢場作戲,後輩效之,遂至流蕩忘反,為害不小。冉化之舊作《哀角文》一篇以驚世。其文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