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世作下此生受,不是朋友不聚頭。
夫人一起哭哭啼啼返來。剛好輕煙送鄒公起解返來,半路撞見。聞人說是祝家夫人,見兒子逃獄,拿她到官放回的。輕煙遂跟夫人到家。待進了門,上前叫道:“奶奶,婢子見禮。”夫人淚眼一瞧,卻不認得。問道:“你是那裡來的?”輕煙請屏去旁人,方細細奉告委曲啟事,以及放琪生之事。夫人又喜又悲,稱謝不儘,重新與她見禮,就留她過宿。恰是:
鄒蜜斯聽得叫琪生是仇人,便知有非常命了。紅須又道:“果是祝仇人之配,我便立時送你到祝家去。”鄒蜜斯又哭個不止道:“蒙君大德,感激深恩。但祝郎剋日遭悍賊馮鐵頭所扳,已在獄多時了。”紅須大喊道:“豈有仇人受無妄之災,咱不往救之理?如此說來,恩嫂且權住在咱寨中,此也自有女伴相陪,斷不致汙恩嫂。”鄒蜜斯又泣著道:“祝郎有難,義士能夠脫得。不知我父親之冤,亦能脫得否?”紅須道:“令尊翁與祝仇人可同在一處麼?”鄒蜜斯道:“同在一監的”紅須道:“這就不難了。恩嫂且自寬解,待咱明日集領眾弟兄去,都取了來就是。”鄒蜜斯此時見紅須有些俠氣,也不疑慮,隨他住下便了。但此去恰是:
家人兼程到京,投了書。戴侍郎接來一看,大怒道:“胡說,叫他家主子來見我。”一見來使,便連聲罵道:“你家老牲口另有什親情寫書來與我?如果曉得親情,不該殺內侄了。若說不是你殺的,你該還出凶身來了。我家公子現殺在你家,你仆人又尋不出殺人的賊,還賴到那裡去?若要求活,隻好再抱個胞胎罷!”鄒家人跪求道:“家仆人又非挑腳牧羊之輩,也知國法的,焉有大相公數千裡而來探親,向來又無吵嘴,一到即殺之理;求老爺詳察,畢竟另有個殺人的在那邊。隻求老爺姑念親情,略寬一線,待家仆人漸漸去緝訪出人來,就是老爺萬代恩德了。”
輕煙忙來見舅子,說了這番異事,要他代告之情。吳宗歎口氣道:“真所謂福無雙至,禍不但行。你老爺實是倒黴,偏在這兩日又要起解了,如之何如?”又想一想道:“若要總捕廳去出廣捕牌,倒也是便路,但你是一幼年女子,此番不能隨老爺去的了,家中蜜斯又不見了,如何是好?”輕煙聽得老爺起解的信,不覺淚如雨下,哭個不休。吳宗道:“事已如此,不必哀痛。你且在我家裡暫住幾時,看老爺蜜斯兩下動靜再作理睬罷了。”輕煙今後就住在吳宗家裡。不知後會何如,且聽下回分化。
右調《鷓鴣和》
且說那吳宗吃得爛醉,一覺直睡到四更氣候。醒來揉一揉眼,見月色如銀,不知是甚麼時候,鎮靜道:“怎地儘管貪睡,幾近誤卻大事。”起來就去拿繩索要走。那裡有半寸?連兩個大釘也不在。誰知俱是輕煙剛拿去。
話分兩端,再將琪肇事疇前敘起。琪生自那日屈打成招下獄,棒瘡疼痛,骨瘦如柴,求生不得,要死不能。一日,父親出去看他。他捧首痛哭,悲傷切骨。祝公跪著強盜馮鐵頭苦告道:“我父子與你昔日無冤,剋日無仇,何為扳害到這個地步,絕我宗嗣?就是我兒身故,也替不得你的事。你也是個豪傑,怎要陷平人,害我百口。豪傑之氣安在?我兒如有什獲咎地點,無妨明正其罪,我父子死而無怨。”琪生不忍父親憂?,也跪在旁向祝公哭道:“豪傑料難饒我,也是孩兒命數當冤。爹爹你歸去罷,母親在家不知苦得如何。爹孃年已高大,不要哀痛壞了身子,不肖孩兒再不能來報豢育之恩,爹爹母親比方冇生孩兒,堵截愛腸罷。這地點不是爹爹來走的,徒自悲傷無益。孩兒自此彆卻爹孃,再無一人來體貼你心,爹爹與母親身家保重,千萬要緊。得替孩兒多多拜上母親,說孩兒不能劈麵拜彆。”言罷眼中竟流出血來,摟著祝公大呼一聲“爹爹、母親,孩兒心疼死也!”就哭絕於地。祝公摟抱哭喚孩兒復甦,未及兩聲,也昏沉哭倒,悶絕在琪生身上。還虧鐵頭叫喊半晌,二人方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