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景期正與天然焚香對坐,隻見萬春走出去道:“俺住此三月不足,本日要彆你二人,往長安尋俺哥哥。一來報侄女喜信,二來本身也尋個進身境地。行李馬匹俱巳清算伏貼,馬上就走。快暖酒來與我餞行。”景期道:“叔翁如何一貫不見提及,俄然要去,莫非我佳耦有什獲咎麼?”萬春道:“你們有什獲咎,俺恐怕郎君侄女挽留,故此不說。哪知俺已辦理多時了。”天然忙叫勇兒安排酒肴來。景期斟滿了酒,雙手奉上,萬春接來飲了。又飲了十數大杯,抹著嘴說道:“郎君與侄女保重。俺此去,如有好處,再圖厥後聚會。”景期道:“叔翁且住,待我取幾兩銀子與叔翁做盤費。”萬春道:“盤費已有,你不必慮得。”天然道:“待孩兒清算幾種路菜與叔叔帶去。”萬春道:“一起裡山蔬野味吃不了,要路菜做什?”天然又道:“叔叔少停一會,待孩兒寫一封書與爹爹,就是我相公也須寄一個通候信兒去。”萬春道:“俺尋見你父親,天然把家中事體細細說與他曉得,要書啟何用?俺就此上路,你們不必顧慮。”景期、天然無計留他,隻是兩淚交換,望著萬春雙雙拜將下去。萬春倉猝回禮,拜了四拜。馮元與勇兒也是眼淚汪汪地來叩了四個頭。萬春瞥見天然哀號,便道:“侄女不必如此,你自保重。”說完,向景期拱了一恭,竟自上馬而去。景期也忙上了馬,叫馮元與幾個衙役跟了,趕上來相送,與萬春並馬行了二十餘裡。景期儘管下淚。萬春笑道:“丈夫非無情,不灑分袂淚,郎君如何這個風景?”景期道:“叔翁的大恩未報,一旦相彆,如何不要悲惋。”萬春道:“自古道,送君千裡,終須一彆,後會有期,不須眷戀。郎君就此請回。”鐘景期見天氣晚了,隻得依允。兩人跳上馬來,又拜了四拜,道彆上馬。景期自領了馮元、衙役回衙門不題。
景期一騎馬在前,天然坐著車兒,馮元、勇兒各騎一頭騾子,萬春也騎著騾子押後。尚餘兩個騾並景期本來的一個驢子,通將來馱載行李傢夥,一行人上路而行。又過了很多高山峻嶺、鳥道羊腸,方纔到得石泉堡。
俺又到那禿驢房內搜看,見有果品香燭等物,俺想本日做親通用得著的,被俺連筐子拿了來,免得再去買,又要走三四十裡路。”景期道:“親翁甚操心了。”兩人吃了飯。萬春叫馮元跟出去,去了一會返來。馮元挑著很多野雞野鴨鹿腿豬蹄,又牽著一隻羯羊。萬春叫勇兒接出來了。少頃,一個掌禮、兩個吹手出去。那掌禮人本來兼管做廚子的。這還不奇,那吹手更加古怪,手裡正拿著一個喇叭,一麵鼓兒,並冇彆件樂器。一出去,就脫下內裡長衣,便去掃地打水,揩檯抹凳。本來這地點的吹手兼管這些瑣事的。景期看了儘管笑。見他們忙了一日,看看到夜,草堂中點起一對紅燭,上麵供著一尊紙馬,看時倒是一名頂盔貫甲的黑臉將軍。景期不認得這紙馬,問道:“這是甚麼神?”雷萬春道:“這是後漢張翼德老爺,俺們這一方通奉為香火的。”景期聽了,作了一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