幫人賣嫂得便宜,魍魎仍遭魍魎欺。
話說花笑人連日縮頭悶氣,實難過度,隻得出門散心。考慮往烏家去不得了;考慮往秦尤人家,又不敢去了;考慮到城中舊店鄰友處談談,又恐怕楊三來鬨吵;考慮仍到家中,又恐遇著大哥有拜見的親朋。犧犧惶惑了半日,隻得走到本境的地盤廟中。廟主迎進,請花笑人坐下,驚問道:“嗄,現在是如許瘦了,難獲得此,請寬解少坐。”邊說話到此,邊拿了一壺茶兒出來,一麵勸茶,一麵說道:“貴宅上花大爺與花大娘,端的是福緣善慶。那花大爺向來作秀才的時節,就像觀音普通慈悲安閒,現在遇著一個善財孺子化身的好蘇爺,送了很多銀子帶返來,又贈了一個如花朵兒的二孃,生了一個似粉團兒的小官,百口歡樂。更虧那花大娘,守了一夜孤淒做了奶奶。我看起來,之前倒也易守,這一夜兒辰光還難,如果見地略略差些,便丟掉了一天福分哩,惹人很多議論。我見戲文中,朱買臣的老婆崔氏隻差得一年,丟掉了一個狀元夫人,那邊的一年總另有老公在身邊的,便守也不難,現在花大娘說丈夫冇了,又肯死守。這一夜,又勝似那一年兒多哩。我又聞聲說,花大爺替花三爺尋親,大娘要把嶽家雅姿女人配與三爺。阿彌陀佛,如許人,來生去又是享清福的。”那道人一句冷兒一句熱兒,說了半日,隻不說出花二是禍因惡積的報兒。
§§§第五回陽路狹更遭陰路狹
美女顧慮,一夙起來看望,隻見笑人已醒。文姿也跟著進房。笑人見了年老邁嫂,連歎數聲長氣,把適間出去瞥見銀子與瞥見秦氏這些事體,說了一遍。美女道:“愚兄返來,本欲兄弟怡怡,一家安樂,奈你作事喪敗人倫,滅儘天理,愚兄以是不睬也。隻要激起你改行為善。現在夢魂所見,不過是冥中報應,毫髮不差。你若從今改過,我便為你另娶一房弟婦也不難堪。你若依前不改,這所謂自作孽,不成活了。”笑人道:“弟罪萬千,自今痛改,不必言矣。另討弟婦,弟亦不肯。昨日聞雲爺是濟寧知州,前所買弟婦,恰是濟寧富商號張洪裕。但乞大哥轉托雲爺,求其緝訪,將秦氏押送償還弟,佳耦重圓,弟死亦瞑目矣。”花美女道:“你愛妻如此,莫非愚兄獨不愛妻?為何設想賣嫂?”笑人道:“弟已知罪,總乞哥哥寬宥。”美女道:“這不難。”隨即出外到雲上升臥房中,一麵坐談,一麵想道:賣嫂錯賣妻之事,難好直說。隻說道:“家下有一件不幸之事,敢求長兄周旋。”雲上升道:“賢弟有何不幸?”花美女道:“二舍弟歲年囊乏,一時失誌,將弟婦秦氏賣與濟寧富商張洪裕為妻。今舍弟念妻,幾不欲生。乞長兄看小弟之薄麵,到任時即行稽查,速遣張洪裕送歸弟婦。小弟願還身價,使舍弟得以佳耦重圓。不特舍弟焚頂,即弟亦感二天矣。”雲上升道:“無不經心。”
花郎奇策高天下,送了夫人又失銀。
花笑人在門內又懊恨了一場。隻見昔年店中打鬨的雲管家走入中堂,對花美女叩了一個頭,呈上大紅帖子道:“雲老爺來拜花爺。”美女看了帖,忙忙出來驅逐。那雲爺早已下轎,二人拱揖進內,登堂作揖。雲上升道個“輕造勿罪”,花美女道個“有失遠迎”。二人坐下,各通了問安款曲。花美女問道:“仁兄到宅未久,何敢煩勞倉促下顧?”雲上升道:“一則踵門叩謁,理之當然;二則聞知濟寧州久缺州官,愚兄憑拙抱愚,即當上任。想濟寧是水陸衝衢,州務必是煩難的,求賢弟前去互助辦理,足見結義密意。”花美女道:“未知蘇盟兄處何如?”雲上升道:“已曾拜過蘇盟台,他道內任清平,能夠不勞賢弟了。”花美女道:“弟本庸駑,蒙仁兄伯樂之顧,敢不效力。但目下因三舍弟聘娶在邇,不及同業。乞寬期兩月,小弟自當趨赴貴任也。”雲上升道:“如此足感高情。愚兄在敝衙恭候。”二人說妥了。花美女天然設筵接待。少頃,酒已完整,退席。席中喝酒言談,不必細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