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十大禁燬小說文庫_第71章 樵史演義(8)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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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尉到姑蘇,乃是丙寅三月十五日。投批撫院。吳縣知縣陳文瑞,平素恭敬周順昌,道是天下第一君子君子。冇何如,隻得捧檄至其家。舉家號哭,周吏部色彩不改。其妻舅秀才吳爾璋從旁勸道:“昔孟博囑子數言,千古酸鼻。公獨沉默不語。諸郎君環地牽衣,何忍竟彆!”周吏部笑道:“無事亂人度量。”回顧桌上有白匾一扇,周吏部道:“這是龍樹庵托我寫的。我今長往,若不踐諾,也是一件不了事。”取筆寫“小雲棲”三字,後寫“周順昌題”。投筆而起,整衣出門。門外百姓號冤擁送,已有二三百人。周吏部到了都堂軍門前,都堂是浙江人毛一鷺,雖不是魏璫的義子義孫,卻也是他一黨的人。那些號冤擁送的人垂垂多了,毛都堂叫中軍官去看。中軍官出來稟道:“約有二三千人了,手裡執香,哭叫的有一大半。”毛都堂慌了,叮嚀把周吏部安設空衙門,一日裡移了四五處。闔城士民越越搖惑了,相互傳說道:“此中必有原因。莫非是假傳聖旨麼?”秀才們也聚很多了,內裡有個秀才叫做王節,他便大聲道,“莫管是假傳不是假傳。隻是李實是織造的內官,如何一本參了很多大臣名宦?天下亂了,如何我輩還作秀才,可不屈辱了孔夫子。”劉羽儀、王景皋又喧言相和:“本日晚了,明早大師出來與撫台、道、府去講。”這晚垂垂散了。當夜一傳十,十傳百。到了十六日,這夙起挑擔的不挑了,開店的不開了,民氣惶惑。一半是垂憐周吏部的,不忍他去;一半是怕激變了,如萬曆三十六年打稅官故事,弄出事來。城中反亂的十百成群,填街塞巷。也有講的,也有哭的,也有怒罵的,也有呼天叫地的,也有問卜求神問凶吉的。另有那白髮老兒,三三兩兩說了哭,哭了說的。或道:“朝廷何故偏殺好人?”或道,“那關得朝廷事。這是魏寺人那奸賊,要殺儘了天下的好人,奪天子做。”或道:“我們何惜一死,不替好人救護!”或道:“我們推幾個會說話的做了頭,連名俱呈,保周吏部去。”或道:“不如齊了幾百人,往北京叫委曲,方纔有效。”人多口雜,喧吵嚷嚷。五更都來了,一更才歸去。一日多一日。到十八日開讀,足足有幾十萬人了。那日在胥門內西察院開讀,自吳縣前至西察院前,人隱士海,都是執香號哭的。縣官馬不得前,挨挨擠擠,自辰至午還不獲得。隻見陰風回布,暗澹無光。飛霜墜雪,不過如此。有詩為證:

陰霾風日何飄蕭,似應民氣動地號。

南州高士舊知聞,如水友情義拂雲。

造冊呼名事太奇,應遭天譴自無遺。

今天下仕路渾濁極矣!圖職業之念,不堪其圖榮進之念;愛名節之心,不堪其愛繁華之心。舉國若狂,嗜進如騖。每怪古今同此人也,何遂轍跡瀾翻。一旦至此,毋亦衡鑒之地,先自不清。巧營者一年齡遷,拙守者幾年不調。顧天下中人多耳,此實教之使競,而欲其恬漠寡營,詎可得乎?臣即不肖,不肯使奔競之風,自臣身始。竊念升者有歲格,其久近不得而私也;遷者有資勞,其深淺不得而私也;特擢者有績望,其高低不得而私也。一人慾私不成得,既欲私一人亦不成得,斯不亦明白顯夷,與天下可共循乎?若非論三者,更於何論?其由彆徑,不問可知,將何顏以對天下?臣今與需次諸臣約,一行拜托,臣不能為之諱。又與同事諸臣約,一聽拜托,亦願諸臣勿為臣等諱。選人如林,鱗集都下,臣不能一人障其目而鉗其口也明矣。臣自反平生,不慣僥仰,一意報國,秉正不私,寧忘交知破情麵,而必不敢負君父以負此心耳。六合人才為六合惜之,朝廷名器為朝廷守了,天下萬世是非公論,與天下萬世共之。人還其人,我無失我,此臣心之可自傲者。而四方之人,恐一定信臣之素,趨奉熟徑,入人膏肓,不有以力砥之,而競進無已,廉恥風微,其為世道安所終也。臣故預揭癡腸,苦口道破,不過欲天下各圖其職業,各愛其名節,恬漠寡營,其偕於大道。豈曰小補之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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