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羨海棠嬌欲語，爭知林下有芳蘭。

為誇錦字機中織，錯向人前喚若蘭。

有亂兵張、郝二將者，係本地人，熟知鄉路。佩刀負矢，直逼婁生所居。其鄰近出亡之家，忽聞亂兵卒至，無不扶老攜幼，紛繁遠竄。畹香將欲出扉，二賊足已跨進，即欲逼住行淫。

崔生曰：“荷蒙姨母垂愛，愚甥敢不竭力，以副尊望。但今三位賢妹，想亦長成，願請一見。”

數聲啼鳥知那邊，隻在恍惚柳浪中。

餘家有三女，均抱瑰麗姿。

東風吹綻柳梢青，門繞梨花夜未扃。

張畹香者，諱蘭，維揚富戶張玉樓之女也。本性穎慧，自七歲即工詩詞。尤喜妝飾，嘗畫修眉，宛然新月形，諸姊莫能仿其嫵。而每日隻穿紅衫，故玉樓保重異於諸女，嘗呼為“紅衫兒”。

為見豔姿因感昔，感予幼年更憐卿。

因而畹香果在簾內，窺見婁生貌既風騷，詞複含情婉切，遂歸繡房，賦詞一首，以寓其思羨之意。其詞曰：

恍忽疑為我，模糊認作仙。

乳燕乍飛堪潤翼，濕雲弄色慾長空。

漫誇三月桃花美，卻羨芙蓉秋更鮮。

其二

其二

其母揣識其意，遂以告玉樓。玉樓感喟曰：“婁生才貌，我亦愛之。所惜其一貧如洗耳！然婚姻事亦豈我爾所能強，且再少緩，當從其意可也。”

聯罷新詩學弄笙，雙雙時倚百花屏。

悔因原佩後，移賞入朱門。

畹香之意，已屬婁生。而其美豔之名，傾動一邑，以是士紳央媒求聘者紛繁不斷，畹香執意不允曰：“必得賢如婁子拱者方可。”

必須七夕方相會，長笑牽牛織女星。

煙水散人曰：天下女子，賢貞才乾有如張畹香者乎？予聞之鹿車共挽，少君之賢；廡下與案，德耀之淑。而千載之下，追蹤並秀者，孰能有如畹香？

或謂：“畹香一女子耳，豈能賢貞才乾炳炳如果！”噫！使畹香不女子者，無其詩，無其智，無其淡泊之高致矣！一片巾幗天下，反輕視夫畹香哉！

長女尤秀異，搦管解賦詩。

傍水幽居石徑寬，畫眉整天並相歡。

引

畫屏開孔雀，錦幕施紅絲。

絳英似火枝頭擁，無言成心含情重。相妒是紅裙，還憐照眼明。輕巧宜帶雨，繁豔能禁暑。若隔珠簾猜，模糊似杏腮。

對月無妨重覓句，欲將詩思動春星。

婁生欣然欲行，畹香力諫曰：“今闖賊倡亂，中原糜沸。新主雖立，仍有奸佞擅權，竊恐天下事，尚未可料也！乃子冀圖倖進，若以繁華為樂，則爾與我抱甕灌花，清閒蓬徑，宴眠早息，足以自娛。又何必趨事豪門，鞅掌簿籍，而以國事經心乎！設或誌在建功，則吾相君之麵，貴乏封侯，而況胸無經濟，將謂尋章摘句能夠退賊乎！蓋無道則隱，乃古聖之格言。妾與子方懼寇亂將及，避跡不深耳！乃欲昧時希用，被斑斕而為享祀之捐軀，竊慮禍害一至，悔無及矣！同林棲鳥，休慼相乾，不得不以正言告君，唯熟念之！”

其三

畹香麵不改容，欣然笑曰：“妾聞二將軍之名久矣。今天下擾攘，尚武而不尚文，正二將軍建功之日，異時金印如鬥，佩諸肘後，二將軍功名赫赫，誰堪比擬！妾恨失身冬烘，偃蹇荊布。今以天假奇緣，幸蒙二將軍賜顧。妾藏有豚蹄鬥酒，願為二將軍把盞稱喜，即望少留數夕，相共盤桓。但異日繁華時，願祈攜妾共享，無忘妾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