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麵色和緩了些，邊走邊道：“你怎在此？”

他話音未落，便見天子嘲笑出聲，手中茶盞恨恨摔到地上，一聲脆響堪比炸雷，怒意昭然若揭。

鐘意麵色不改，道：“望請陛下三思。”

天子聽她說完，麵色微有和緩，寒氣卻未退：“居士，你在避重就輕。”

“如許凶蠻。”天子皺眉道：“你既喜好，父皇不好說甚麼，但你記著，做你的王妃，容色並不是第一等要緊，胸懷氣度決不能少，不然，即便你再喜好，也隻能做側妃。”

天子寂靜不語, 她內心有了底，溫聲道：“龍朔二年，陛下與逆臣頡利定白馬之盟，玄月，頡利獻馬三千匹、羊萬頭，陛下不受，令其還積年邊疆劫奪人丁；

天子見他如此，又好氣、又好笑：“她罵你，還打你，你還這麼喜好？”

“陛命令奴婢來帶句話，”刑光向她施禮，道：“再請居士往太極殿去。”

刑光道：“陛下說，自古帝王，能納諫者固難矣。朕夙興夜寐，恨不能仰及前人。方纔責居士、穎達，甚為悔之。卿等勿以此而不進直言也。”

龍朔四年，朝臣因陛下身患氣病，以隆暑未退，宮中卑濕為由，請宮中建閣，以供陛下居之，陛下卻因糜費很多辭之，又言‘昔漢文帝將起露台，而惜十家之產。朕德不逮於漢帝，而所費過之，豈謂為民父母之道也’。”

李政道：“好。”

“是，”李政道：“清思殿宮宴上，兒子對居士說了幾句無禮的話，便用朱騅賠罪。”

那幾人避開，不肯回禮：“居士如此，便要折煞我們了。”

鐘意不想天子天子竟肯低頭，心中一熱，起家向太極殿方向拜道：“聖明無過陛下！”

……

他麵如寒霜, 明顯動了肝火，室內氛圍頓時緊繃，像是拉到極限的弓弦, 孔穎達額上生汗，勉強站起家, 垂首立於一側，噤若寒蟬。

“自陛下即位以來，政尚簡肅，朝風腐敗，開前代未有之亂世，萬民敬佩，四方來朝，”鐘意起家拜道：“仁德至此，那裡是夙儒們戔戔幾句話便能抹消的？”

“原是想來找本書的，”李政跟上去，笑道：“厥後見父皇起火，不敢入內。”

“父皇是兒子嫡親，授予不給都有血脈相係，無甚乾係，”李政坦笑道：“向居士道歉則不然，給的少了，有辱人之嫌，倒不如厚贈，以示誠懇。”

孔穎達一時訥訥：“你！”

“朕說，水的清濁，在於它的泉源。”天子淡然道：“朝堂之上，朕是泉源，朝臣則是水。倘若為君者心性狡猾，卻期望臣工腐敗，這如何能夠？朕覺得曹操多詭詐，看不上這等人，當然也不會像他一樣做。”

“因為陛下是仁君。”鐘意至心實意的道：“我曉得, 朝臣曉得, 天下萬民也曉得。”

她並非不知情麵油滑，也並非不怕死，但是人生六合間，總有些東西，比性命更加首要。

“那朕換句話問，”他道：“你感覺他們不該死嗎？”

孔穎達麵上掛不住，遲疑一會兒，訕訕退去。

“我曾聽父親說過一件事。”鐘意道：“陛下初登大寶時，曾經扣問臣工，如何辯白忠奸。有人進言說，請陛下佯裝發怒，敢切諫者為忠，恭維者為奸，陛下還記得，當時您是如何答覆的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