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些日子你唱予徒弟聽的那曲子,甚是好聽,再唱一回可好?”徒弟低頭輕聲問道。
這話連我聽了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,我忍不住昂首去瞥楊三郎的眼睛。
徒弟朝前緩緩走了幾步,忽地轉頭道:“先夫人已亡故,鄙人有力迴天,可謝娘子的眼睛,另有一個方劑能用。就看……楊主簿是否,捨得了。”
楊三郎一陣發急,倒也聽話地放下了手。徒弟溫言安撫道:“主簿莫急,稍事安息,我這兒便快好了。阿心,快將楊主簿的湯藥端來。”
茱萸巷離西湖不遠,多繞上幾步,轉出巷子,麵前便是一片豁然開暢。端五過了有些日子,小暑將近,湖麵上新荷初展,隨風翻滾出一片綠浪,暗香浮動。白日裡湖上不見尋歡作樂的花船畫舫,偶有一兩隻蚱蜢小舟藏匿在層層疊疊的荷葉間尋幽,安閒閒適,好一番離塵清境。
“近兩日怎不來買醒酒茶了?”我將酒罈子接疇昔擱置在櫃檯下頭,探出腦袋來問九兒。
朱心堂裡繚繞著苦澀的藥氣,楊三郎彷彿做了一場大夢,從渾沌中醒轉,周遭的統統皆因暗中顯得浮泛,他尋不到一絲絲的亮光。除卻無儘的暗中,倒也不覺旁的甚麼不適。
徒弟將瓷銚子從小泥爐上端下,摸出一隻小瓷瓶,詳確地挑了一部分豬膽膏進瓷瓶,嚴嚴地封了口,走到楊三郎跟前,拉起他的手,往他手內心一塞。“一會兒我命殷乙送你歸去,這豬膽膏一日兩回,點入謝娘子眼中,不出旬日便能重新視物。隻是楊主簿因失了目珠,自此……”
說著他將熬煮豬膽膏的瓷銚子揭了蓋,手腕一動,兩顆目珠順著荷葉的傾翻,一同落入豬膽膏中,在墨黑的膏糊中滾了兩滾便消逝不見了。
“楊主簿如果肯,還請抓緊些,再耽擱了,恐我也有力還謝娘子一雙眼了。”徒弟頓了頓足,轉頭衝我招招手,我緊跟到徒弟身邊。
“楊某為門庭光榮的私慾已然大錯在前,若能得一二挽救,即使是散儘家財,重回白身,在所不吝,先生儘管說便是。”
徒弟取過我手裡的荷葉,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,非常對勁,甩了甩荷葉上殘留的水珠:“楊主簿何必,便是捶破了本身的腦袋,也冇法挽回一二,又何必多此一舉。”
“上回買的另有呢,近幾日那位楊家的官人不來吃酒,連醒酒茶也省下了很多。”九兒答道,眼角的餘光朝徒弟一溜,麵上轟地起了一層淺淺的緋紅,神情頃刻不天然起來,又推說家裡的店鋪正忙,謝過徒弟便拉著興兒歸去了。
我帶著荷葉回到徒弟身邊,可楊三郎的眼卻教跟前滿目標風荷勾住,涓滴冇有要走的意義。他藉著酒意說了那些話,說著說著喉嚨漸漸哽塞起來,眼裡出現的紅,卻不知是因酒氣還是傷懷。
屠戶娘子說得衝動,徒弟卻波瀾不驚,渾不在乎地隨口接道:“哪有那麼多的邪物,必然是民氣裡長出了一團邪氣,將本身侵噬了,倒要口口聲聲怪外頭有邪物犯了人。”
“朱先生,你還不曉得楊府的事罷?”九兒姐弟前腳剛走,對街張屠戶的娘子便跳了出去,也不知她幾時來的,約莫是聽到了九兒提及楊三郎,倉猝出去道:“我家官人前日去楊府送過肉,聽他家老仆說得真真的,楊主簿的眼瞎啦,他家娘子的眼睛倒一日日好了起來。你說這事邪乎不邪乎?這楊家接二連三地遭難,想是有邪物侵門了,該請個道人做回法,驅一驅纔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