灼華年_第三章 舊居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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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雷聲隆隆,暴雨又是如注,打得廊下銅製的鐵馬收回清脆的聲響。

莫不是光陰重流,回到了她心心念唸的舊時候?

這輩子一共穿過兩回孝,孃親過世時,娟姨親手拿雪光緞與銀條紗為她製的孝衣,還特地為她做了些珠花裝點。為何子岑與本身未出世的孩子穿孝時,她已是布衣荊釵,身著本技藝紡的粗布白衣,四十年再未曾脫下。

素淨的五幅玉色帷幔,素淨的酸枝木水墨綾屏風,連安設在一角的鏤空繡球花香爐也是素銀所製,一點檀香的氣味嫋嫋,素淨的房間在嘩嘩的雨聲中更加顯得寥寂。

再然後,便是阿誰本該喚做一聲父親,卻又狠心丟棄她們母子的男人上演一出好戲,將她與孃舅百口都墮入災害裡頭。

陶灼華瞅著茯苓嬌小的背影,不成置信地問了句:“那是…茯苓?”

因是烏雲四合,房間裡早早點了燈。女孩子悄悄溜下榻來,趿了地上的繡鞋。她悄悄環顧四周,如星的雙眸在暗淡的燭光下格外燦爛。

瞧著茯苓亦是楞楞地立在榻前,一幅又驚又喜的模樣,娟娘喜滋滋叮嚀道:“快去奉告舅老爺與舅太太一聲,也好叫他們二位放心。”

娟娘瞅著女孩子眸色固然燦若琉璃,卻又是春山含黛,充滿了茫然與無助,顧恤她方纔落空孃親,一點淚光便無端打濕了雙眼。

靠窗是鑲銀的酸枝木羅漢炕,鋪著隻滾了銀邊的素色暗紋坐褥和迎枕,炕桌上荷葉型的白瓷托盤裡是一套白底藍花折枝海棠的官窯茶具。

娟娘拿帕子擦拭著眼角,一迭聲地回聲道:“娟姨果然胡塗了,外頭爐子上有溫著的米湯,這便給蜜斯端來。”她挑了簾子出去,空蕩蕩的房間裡便隻餘下陶灼華一人。

清楚記得茯苓身染天花香消玉殞的時候,早過了雙十韶華,麵前的小丫頭卻不過八九歲的模樣,還是梳著那樣敬愛的雙丫髻,走起路來便要蹦蹦跳跳。

再次回到榻上,陶灼華將手撫在本身平坦的小腹上,那與親兒生生剝離的苦痛彷彿又再一次囊括,她痛苦地佝僂著身子,收回一聲低低的哭泣。

一溜四扇雕著西府海棠的酸枝木窗扇,因為下雨隻開了半扇,潮濕的氛圍劈麵而至,帶著窗外枙子花在雨中特有的清爽。

榻上的女孩子降落地嗟歎了一聲,娟娘已是喜極而泣。她顧不得眼角的溫潤,俯下身子握住了榻上女孩子的雙手,和順地喚道:“蜜斯,您醒了?”

清楚記得娟娘是母親的舊婢,多年來與母親主仆情深。母親去後,她又代替母親保護著本身,便如同本身的親人。

娟娘恐怕陶灼華著涼,拿了件外套替她披上,暖暖笑道:“蜜斯燒了這兩日,約莫神思倦怠,有些恍忽,可不就是她麼。這一趕上事,茯苓也好似大了幾歲。她奉侍蜜斯非常經心,昨夜裡整宿未闔眼,一向守在蜜斯榻前。”

不過十歲擺佈的風景,肌膚纖細到透明普通,彎彎的清眸流盼間眼波如泓。神采略顯慘白,頰上另有一絲高熱褪去的嫣紅,方纔梳理整齊的烏髮上簪著一朵白綾珠花,披在肩上的外套下是一襲如雪的白紗挑線裙。

夏雨瀟瀟、斜風脈脈,陶灼華頭頂湖綠的幔帳逶迤若水。

陶灼華遊移地喚了聲:“娟姨,是你麼?你是來接我的?”

茯苓這纔回過神來,她脆生生地應了聲是,又衝陶灼華暴露個光輝的笑容,再替她掖了掖夾紗被的一角,這才邁著小碎步往外跑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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