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侯盧侖,為青州首府蘭陵的世家以後,精修禮樂,家學淵源。近年陛下雖成心減少功侯權勢,但盧侖應有的榮寵卻未消減幾分。宗子盧浚睿更是托嶽父方旻之福,任職奉常,掌管宗廟禮節,屬九卿之首。次子盧浚源在朝中當官,為典客之側席,審理交際與民族事件。
“那是家母年青時的一副小像,被我討來掛在了屋中。”他的目光在那幅畫上停頓了半晌,又轉向了子歌,眼中帶上了幾分讚成之色,“你本日如許打扮,比平時都雅很多。”
子歌正瞧得入迷,未留意盧浚逸已安設好了兩人,來到她身側。
蓮兒見盧浚逸如許姑息,穆離軒又無責備之意,乾脆便棄了雅言,聲音愈發清脆敞亮:“太不公允了!如果要和你們這些人吟詩作對,我和哥哥豈不是輸定了?”
唯有幺子盧浚逸,不喜朝務而醉心樂律,很有清河侯當年的風采,方皇後親許的“曲有誤,盧郎顧”六字遠近聞名,又因他廣交名流,與澄江王高湛亦是交好,在京中也頗受天孫公子追捧。
他說得隨便,蓮兒倒是雙頰一紅,不再高語。
幾人有說有笑地入了府。天井深廣,風景絕佳,行過一處涼亭時,卻見地下辟有一道盤曲的水溝,寬不過數指,中有淨水潺潺而過。蓮兒見了,不免麵露詫異之色。
子歌見了這番安插,倒是早已暴露了會心的笑容。盧浚逸好樂律、喜宴飲,對這些投壺行酒之遊戲想必最是在行,本日宴上來者浩繁,想必不免又要遊戲一番。
這個‘你’字,明指集會發帖的盧浚逸,暗中倒是調侃中間傳令的子歌。她那日說動了蓮兒以後,便興沖沖地入了穆離軒的房中,想邀他同去赴宴,卻不慎撞上了方纔沐浴結束的穆離軒。而他偏生卻不讓她分開,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擦拭著濕發,聽她磕磕絆絆地說完來意,方揮手放行,子歌滿臉通紅地分開時,好生煩惱本身的一時莽撞。
“你們齊人真是吝嗇,如何在府裡挖個溝也隻挖這麼點……”她一時口快,說完火線覺本身忘了用雅言對答,又糟糕地粉飾道,“爾等寓所……非常高雅……”
是日晴和,有些許北風拂麵,一派入冬氣象。盧浚逸的府邸在城西一處長巷中,兩旁夾道皆是落木,從其細弱的枝條可窺見當年枝繁葉茂、隱蔽流派之景。
兩人皆是身高八尺的鬚眉男兒,一人金袍灼目,一人藍衣翩然。如果在鬨市當中,適時行人紛繁側目。久彆相逢,鵠立於這座門庭清淨的雅舍前,他們的對答又多了幾分靠近之意。
她的話音剛落,便聞聲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:“盧郎浚逸?聽著我還覺得入錯了府門……”
“這‘浮生半日閒’五字說得可真妙,如果本日行酒令,我可要借來一用了。”盧浚逸一手揮扇,風采翩翩地衝蓮兒施禮,彎唇笑道,“郡主台端光臨,浚逸府上的來賓,怕是儘數要為你傾倒了,明日的招親刻日,想必又會多出很多熟諳麵孔。”
“遠來是客,浚逸不敢討口頭的便宜,本日選的皆是簡明易懂的遊戲。如果郡主不對勁,浚逸當自罰三杯賠罪。”盧浚逸拱手道,笑容開闊,“來年三月上巳,若兩位有興趣,我大可再擺一席祓禊之宴。隻是到時,郡主恐怕就要由夫君相伴前來了罷?”
來到正屋前,盧浚逸悄悄揮手,便有一人將房門翻開,引他們入內。屋中裝潢高雅,器物雖不豪華,卻都像是出自名家手筆,堂前掛著一副工筆仕女圖,女子拈花回眸,笑容暖和婉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