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祖光武天子中之上
夏,四月,壬午,大赦。
帝好圖讖,與鄭興議郊祀事,曰:“吾欲以讖斷之,何如?”對曰:“臣不為讖。”帝怒曰:“卿不為讖,非之邪?”興惶恐曰:“臣於書有所未學,而無所非也。”帝意乃解。
癸巳,詔曰:“頃者師旅未解,用度不敷,故行十一之稅。今糧儲差積,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稅一,如舊製。”
建武七年辛卯,公元三一年春,三月,罷郡國輕車、騎士、材官,今還複民伍。
吳漢等拔朐,斬董憲、龐萌,江、淮、山東悉平。諸將還京師,置酒犒賞。
馮異自長安入朝,帝謂公卿曰:“是我起兵時主簿也,為吾披波折,定關中。”既罷,賜珍寶、錢帛,詔曰:“匆急蕪蔞亭豆粥,虖沱河麥飯,厚意久不報。”異頓首謝曰:“臣聞管仲謂桓公曰:‘願君無忘射鉤,臣無忘檻車。’齊國賴之。臣今亦願國度無忘河北之難,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。”留十餘日,令與老婆還西。
隗囂上疏謝曰:“吏民聞大兵卒至,驚駭自救,臣囂不能製止。兵有大利,不敢廢臣子之節,親身追還。昔虞舜事父,大杖則走,小杖則受,臣雖不敏,敢忘斯義!今臣之事,在於本朝,賜死則死,加刑則刑;如更得洗心,死骨不朽。”有司以囂言慢,請誅其子。帝不忍,複使來歙至沠,賜囂書曰:“昔柴將軍雲:陛下寬仁,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,輒複位號,不誅也。今若束手,複遣恂弟歸闕庭者,則爵祿獲全,有浩大之福矣!吾年垂四十,在兵中十歲,厭浮語虛辭。即不欲,勿報。”囂知帝審其詐,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。
匈奴與盧芳為寇不息,帝令歸德侯颯使匈奴以修舊好。單於驕倨,雖遣使報命,而寇暴仍舊。
冬,盧芳以事誅其五原太守李興兄弟。其朔方太守田颯、雲中太守喬扈各舉郡降,旁令領職仍舊。
先是,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漢,數以書責譬之,囂得書增怒。及囂出兵反,援乃上書曰:“臣與隗囂本實交友,初遣臣東,謂臣曰:‘本欲為漢,願足下往觀之,於汝意可,即用心矣。’及臣還反,報以赤忱,實欲導之於善,非敢譎以非義。而囂自挾奸心,盜憎仆人,怨毒之情,遂歸於臣。臣欲不言,則無以上聞,願聽詣行在所,極陳滅囂之術。”帝乃召之。援具言謀畫。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,來往遊說囂將高大、任禹之屬,下及羌豪,為陳禍福,以離囂支黨。援又為書與囂將楊廣,使曉勸於囂曰:“援竊見四海已定,兆民憐憫,而季孟閉拒背畔,為天下表的。常懼海內切齒,思相屠裂,故遺書戀戀,乃至憐憫之計。乃聞季孟歸咎於援,而納王遊翁諂邪之說,因自謂函穀以西,舉足可定。以今而觀,竟何如邪!援間至河內,過存伯春,見其奴吉從西方還,說伯春小弟仲舒瞥見吉,欲問伯春無它否,竟不能言,曉夕號泣,宛轉塵中。又說其家悲愁之狀,不成言也。夫怨讎可刺不成毀,援聞之,不自知泣下也。援素知季孟孝愛,曾、閔不過。夫孝於其親,豈不慈於其子!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,自同分羹之事乎!季孟平生自言以是擁兵眾者,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宅兆也,又言苟厚士大夫罷了。現在所欲全者將破亡之,所欲完者將毀傷之,所欲厚者將反薄之。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,今更共陸陸欲往附之,將難為顏乎!若複責以重質,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!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,今者歸老,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,並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!今國度待春卿意深,宜使牛孺卿與諸耆垂白叟共說季孟,若計畫不從,真可引領去矣。前披輿輿圖,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,何如欲以戔戔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!春卿事季孟,外有君臣之義,內有朋友之道。言君臣邪,固當諫爭;語朋友邪,應有參議。豈有知其無成,而但萎膄咋舌,義手從族乎!及今成計,殊尚善也,過是,欲少味矣!且來君叔天下信士,朝廷重之,其意依依,常獨為西州言。援商朝廷,尤欲立信於此,必不誤期。援不得久留,願急賜報。”廣竟不答。諸將每有疑議,更請呼援,鹹恭敬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