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援嘗有疾,虎賁中郎將梁鬆來候之,獨拜床下,援不答。鬆去後,諸子問曰:“梁伯孫,帝婿,貴重朝庭,公卿已下莫不憚之,大人何如獨不為禮?”援曰:“我乃鬆父友也,雖貴,何得失其序乎!”援兄子嚴、敦並喜譏議,通輕俠,援前在交趾,還書誡之曰:“吾欲汝曹聞人不對,如聞父母之名,耳可得聞,口不成得言也。好論議人是非,妄是非政法,此吾所大惡也,寧死,不肯聞子孫有此行也。龍伯高渾厚周慎,口無擇言,謙約儉仆,廉私有威,吾愛之重之,願汝曹效之。杜季良豪俠好義,憂人之憂,樂人之樂,父喪致客,數郡畢至,吾愛之重之,不肯汝曹效也。效伯高不得,猶為謹敕之士,所謂‘刻鵠不成尚類鶩’者也;效季良不得,陷為天下輕浮子,所謂‘畫虎不成反類狗’者也。”伯高者,山都長龍述也,季良者,越騎司馬杜保也,皆京兆人。會保仇敵上書,訟“保為行佻達,亂群惑眾,伏波將軍萬望還書以誡兄子,而梁鬆、竇固與之交結,將扇其輕偽,敗亂諸夏。”
上問趙熹以悠長之計,熹請遣諸王就國。冬,上始遣魯王興、齊王石就國。是歲,帝舅壽張恭侯樊宏薨。宏為人謙柔畏慎,每當朝會,輒迎期先到,俯伏待事;所上便宜,手自謄寫,毀削草本;公朝訪逮,不敢眾對。宗族染其化,何嘗犯法。帝甚重之。及病困,遺令薄葬,一無所用。覺得棺柩一藏,不宜複見,如有敗北,傷孝子之心,使與夫人同墳異藏。帝善其令,以書示百官,因曰:“今不順壽張侯意,無以彰其德;且吾萬歲以後,欲覺得式。”
謁者南陽宗均監救兵,援既卒,軍士疫死者太半,蠻亦饑困。均乃與諸將議曰:“今道遠士病,不成以戰,欲權承製降之,何如?”諸將皆伏地莫敢應。均曰:“夫忠臣出竟,有能夠安國度,專之可也。”乃矯製調伏波司馬呂種守沅陵長,命種奉聖旨入虜營,告以恩信,因勒兵隨厥後。蠻夷懾伏,冬十月,共斬其大帥而降。因而均入賊營,散其眾,遣歸本郡,為置長吏而還,群蠻遂平。均未至,先自劾矯製之罪。上嘉其功,迎,賜以金帛,令過家上塚。
建武二十五年己酉,公元四九年春,正月,遼東徼外貊人寇邊,太守祭肜招降之。肜又以財利撫納鮮卑多數護偏何,使招致異種,駱驛款塞。肜曰:“審欲建功,當歸擊匈奴,斬送頭首,乃信耳。”偏多麼即擊匈奴,斬首二千餘級,持頭詣郡。厥後歲歲相攻,輒送首級,受犒賞。自是匈奴衰弱,邊無寇警,鮮卑、烏桓併入朝貢。肜為人質厚重毅,撫蠻夷以恩信,故皆畏而愛之,得其死力。
漢紀三十六(起強圉協洽,儘上章涒灘,凡十四年)
書奏,帝召責鬆、固,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,鬆、固叩首流血,而得不罪。詔免保官,擢拜龍述為零陵太守。鬆由是恨援。
建武二十七年辛亥,公元五一年夏,四月,戊午,大司徒王況薨。
夏,蒲月,丁卯,大司徒蔡茂薨。
建武二十六年庚戌,公元五零年正月,詔增百官奉,其千石已上,減於西京舊製,六百石已下,增於舊秩。
秋,七月,武陵蠻寇臨沅。遣謁者李嵩、中山太守馬成討之,不克。馬援請行,帝湣其老,未許,援曰:“臣尚能被甲上馬。”帝令試之。援據鞍顧眄,以示可用,帝笑曰:“矍鑠哉是翁!”遂遣授率中郎將馬武、耿舒等將四萬餘人,征五溪。援謂朋友杜愔曰:“吾受厚恩,年迫日索,常恐不得死國事。今獲所願,甘心瞑目,但畏父故鄉兒或在擺佈,或與處置,殊可貴調,介介獨惡是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