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上言:“民之貧苦以貨輕錢薄,宜改鑄大錢。”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學能言之士議之。太門生劉陶上議曰:“當今之憂,不在於貨,在乎民饑。竊見近年已來,良苗儘於蝗螟之口,杼軸空於公私之求。民所患者,豈謂錢貨之厚薄,銖兩之輕重哉!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,瓦石變成和玉,使百姓渴無所飲,饑無所食,雖皇、羲之純德,唐、虞之文明,猶不能以保蕭牆以內也。蓋民可百年無貨,不成一朝有饑,故食為至急也。議者不達農殖之本,多言鑄冶之便。蓋萬人鑄之,一人奪之,猶不能給;況今一人鑄之,則萬人奪之乎!雖以陰陽為炭,萬物為銅,役不食之民,使不饑之士,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。夫欲民殷財阜,要在止役禁奪,則百姓不勞而足。陛下湣海內之憂戚,欲鑄錢齊貨以救其弊,猶養魚沸鼎當中。棲鳥烈火之上;水、木,本魚鳥之所生也,用之不時,必至焦爛。願陛下寬鍥薄之禁,後冶鑄之議,聽民庶之謠吟,問路叟之所憂,瞰三光之文耀,視江山之分流,天下之心,國度大事,粲然皆見,無有遺惑者矣。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,公眾而無所食,群小競進,秉國之位,鷹揚天下,鳥鈔求飽,吞肌及骨,並噬無厭。誠恐卒有夫子、窮匠起於板築之間,投斤攘臂,登高遠呼,使怨之民呼應雲合。雖方尺之錢,何有能救其危也!”遂不改錢。
延熹元年戊戌,公元一五八年夏,蒲月,甲戊晦,日有食之。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“日蝕之變咎在大將軍冀”。冀聞之,諷雒陽收考授,死於獄。帝由是怒冀。
六月,戊寅,赦天下,改元。
居風令貪暴無度,縣人朱達等與蠻夷同反,攻殺令,聚眾至四五千人。夏,四月,打擊九真,九真太守兒式戰死。詔九真都尉魏朗討破之。
京師蝗。
冬,十月,帝校獵廣成,遂幸上林苑。
以司空韓縯為司徒,以太常北海孫朗為司空。
大雩。
冀秉政幾二十年,威行表裡,天子拱手,不得有所親與,帝既不平之;及陳授死,帝愈怒。和熹皇後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,生女猛,香卒,宣更適梁紀;紀,孫壽之舅也。壽以猛色美,引入掖庭,為朱紫,冀欲認猛為其女,易猛姓為梁。冀恐猛姊婿議郎邴尊沮敗宣意,遣客刺殺之。又欲殺宣,宣家與中常侍袁赦比擬,冀客登赦屋,欲入宣家,赦覺之,鳴鼓會眾以告宣。宣馳入白帝,帝大怒,因如廁,獨呼小黃門史唐衡,問:“擺佈與外舍不相得者,誰乎?”衡對:“中常侍單超、小黃門史左忄官與梁不疑有隙;中常侍徐璜、黃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橫,口不敢道。”因而帝呼超、忄官入室,謂曰:“梁將軍兄弟專朝,迫脅表裡,公卿以下,從其風旨,今欲誅之,於常侍意如何?”超等對曰:“誠國奸賊,當誅日久;臣等弱劣,未知聖意如何耳。”帝曰:“審然者,常侍密圖之。”對曰:“圖之不難,但恐陛下腹中猜疑。”帝曰:“奸臣脅國,當伏其罪,何疑乎!”因而更召璜、瑗等,五人共定其議,帝齧超臂出血為盟。超等曰:“陛下今計已決,勿複更言,恐為人所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