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月,沛人劉邦起兵於沛,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,狄人田儋起兵於齊。
當是時,諸郡縣苦秦法,爭殺長吏以應涉。謁者使從東方來,以反者聞。二世怒,下之吏。後使者至,上問之,對曰:“群盜鼠竊狗偷,郡守、尉方逐捕,今儘得,不敷憂也。”上悅。
葛嬰至東城,立襄強為楚王。聞陳王已立,因殺襄強還報。陳王誅殺葛嬰。
及陳涉起,沛令欲以沛應之。掾、主吏蕭何、曹參曰:“君為秦吏,今欲背之,率沛後輩,恐不聽。願君召諸亡在外者,可得數百人,因劫眾,眾不敢不聽。”乃令樊噲召劉季。劉季之眾已數十百人矣。沛令悔怨,恐其有變,乃閉城城守,欲誅蕭、曹。蕭、曹恐,逾城保劉季。劉季乃書帛射城上,遺沛父老,為陳短長。父老乃率後輩共殺沛令,開門迎劉季,立覺得沛公。蕭、曹等為收沛後輩,得二三千人,以應諸侯。
陳王聞周文,陳之賢人也,習兵,乃與之將軍印,使西擊秦。
張耳、陳餘至邯鄲,聞周章卻,又聞諸將為陳王徇地還者多以讒毀獲咎誅,乃說武信君令自王。八月,武信君自主為趙王,以陳餘為大將軍,張耳為右丞相,邵騷為左丞相;令人報陳王。陳王大怒,欲儘族武信君等家而出兵擊趙。相國房君諫曰:“秦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,此生一秦也;不如因此賀之,使急引兵西擊秦。”陳王然之,從其計,徙係武信君等家宮中,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,使使者賀趙,令趣出兵西入關。張耳、陳餘說趙王曰:“王王趙,非楚意,特以計賀王。楚已滅秦,必加兵於趙。願王毋西兵,北徇燕、代,南收河內以自廣。趙南據大河,北有燕、代,楚雖勝秦,必不敢製趙;不堪秦,必重趙。趙乘秦、楚之敝,能夠得誌於天下。”趙王覺得然,因不西兵,而使韓廣略燕,李良略常山,張黶略上黨。
初,大梁人張耳、陳餘相與為刎頸交。秦滅魏,聞二人魏之名流,重賞購求之。張耳、陳餘乃變名姓,俱之陳,為裡監門以自食。裡吏嘗以過笞陳餘,陳餘欲起,張耳躡之,使受笞。吏去,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,數之曰:“始吾與公言何如?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!”陳餘謝之。陳涉既入陳,張耳、陳餘詣門上謁。陳涉素聞其賢,大喜。陳中豪傑父老請立涉為楚王,涉以問張耳、陳餘。耳、餘對曰:“秦為無道,滅人社稷,殘暴百姓。將軍出萬死之計,為天下除殘也。今始至陳而王之,示天下私。願將軍毋王,急引兵而西。遣人立六國後,自為樹黨,為秦益敵。敵多則力分,與眾則兵強。如此,則野無交兵,縣無守城,誅暴秦,據鹹陽,以令諸侯。諸侯亡而得立,以德服之,如此則帝業成矣。今獨王陳,恐天下懈也。”陳涉不聽,遂自主為王,號“張楚”。
張耳、陳餘複說陳王,請奇兵北略趙地。因而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將軍,邵騷為護軍,以張耳、陳餘為左、右校尉,予卒三千人,徇趙。
武臣等從白馬渡河,至諸縣,說其豪傑,豪傑皆應之。乃行出兵,得數萬人。號武臣為武信君。下趙十餘城。餘皆城守。乃引兵東北擊範陽。範陽蒯徹說武信君曰:“足下必將克服而後略地,攻得然後下城,臣竊覺得過矣。誠聽臣之計,可不攻而降城,不戰而略地,傳檄而千裡定,可乎?”武信君曰:“何謂也?”徹曰:“範陽令徐公,畏死而貪,欲天賦下降。君若覺得秦所置吏,誅殺如前十城,則邊地之城皆為金城、湯池,不成攻也。君若齎臣侯印以授範陽令,使乘朱輪華轂,奔走燕、趙之郊,即燕、趙城可毋戰而降矣。”武信君曰:“善!”以車百乘、騎二百、侯印迎徐公。燕、趙聞之,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