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,吳主遂幽太子和。驃騎將軍朱據諫曰:“太子,國之本根。加以雅性仁孝,天下歸心。昔晉獻用驪姬而申生不存,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,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,雖立思子之宮,無所複及矣!”吳主不聽。據與尚書仆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縛,連日詣闕請和;吳主登白爵觀,見,甚惡之,敕據、晃等“無事倉促”。無難督陳正、五營督陳象各上書切諫,據、晃亦固諫不已;吳主大怒,族誅正、象。牽據、晃入殿,據、晃猶口諫,叩首流血,辭氣不撓。吳主杖之各一百,左遷據為新都郡丞,晃斥歸田裡,群司坐諫誅放者以十數。遂廢太子和為庶人,徙故鄣,賜魯王霸死。殺楊竺,流其屍於江,又誅全寄、吳安、孫奇,皆以其黨霸譖和故也。初,楊竺少獲申明,而陸遜謂之終敗,勸竺兄穆令與之彆族。及竺敗,穆以數諫戒竺得免死。朱據未至官,中書令孫弘以聖旨追賜死。
光祿大夫徐邈卒。邈以清節聞名,盧欽嘗著書稱邈曰:“徐公誌高行潔,才博氣猛,其施之也,高而不狷,潔而不介,博而守約,猛而能寬。賢人以清難堪,而徐公之所易也。”或問欽:“徐公當武帝之時,人覺得通;自為涼州刺史,及還京師,人覺得介,何也?”欽答曰:“往者毛孝先、崔季珪用事,貴清素之士,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,而徐公不改其常,故交覺得通。比來天下奢糜,轉相仿效,而徐公雅尚自如,不與俗同,故前日之通,乃本日之介也。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。”欽,毓之子也。
初,右將軍夏侯霸為曹爽所厚,以其父淵死於蜀,常切齒有報仇之誌,為討蜀護軍,屯於隴西,統屬征西。征西將軍夏侯玄,霸之從子,爽以外弟也。爽既誅,司馬懿召玄詣京師,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。
十一月,大利景侯孫禮卒。
吳主遣軍十萬作堂邑塗塘以淹北道。
夏,四月,甲申,以王昶為征南大將軍。
管輅之舅謂輅曰:“爾前何故知何、鄧之敗?”輅曰:“鄧之行步,筋不束骨,脈不製肉,起立傾倚,若無手足,此為鬼躁。何之視候則魂不守宅,血不華色,精爽煙浮,容若槁木,此為鬼幽。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。”
何晏性自喜,粉白不去手,行步顧影。尤好老、莊之書,與夏侯玄、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,競為清談,祖尚虛無,謂《六經》為賢人糟粕。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,遂成風騷,不成複製焉。粲,彧之子也。
夏,四月,乙醜,改元。
丁未,以太傅懿為丞相,加九錫,懿固辭不受。
冬,十月,廬江太守譙郡文欽偽叛,以誘吳偏將軍朱異,欲使異自將兵迎己。異知其詐,表吳主,覺得欽不成迎。吳主曰:“方今北土未一,欽欲歸命,宜且遼之。若嫌其有譎者,但當設想網以羅之,盛重兵以防之耳。”乃遣偏將軍呂據督二萬人,與異併力至北界,欽果不降。異,桓之子;據,範之子也。
嘉平三年辛未,公元二五一年春,正月,王基、州泰擊吳兵,皆破之,降者數千口。
漢薑維複寇西平,不克。
秋,漢衛將軍薑維寇雍州,依黮山築二城,使牙門將句安、李歆等守之,聚羌胡質任,侵逼諸郡。征西將軍郭淮與雍州刺史陳泰禦之。泰曰:“黮城雖固,去蜀險遠,當須運糧;羌夷患維勞役,必未肯附。今圍而取之,可不血刃而拔其城;雖其有救,山道阻險,非行兵之地也。”淮乃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、南安太守鄧艾進兵圍黮城,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。安等應戰,不準,將士困頓,分糧聚雪以引日月。維引兵救之,出自牛頭山,與泰相對。泰曰:“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。今絕牛頭,維無反道,則我之禽也。”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,遣使白淮,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。淮從之,進軍洮水。維懼,遁走,安等孤絕,遂降。淮因西擊諸羌。鄧艾曰:“賊去未遠,或能複還,宜分諸軍以備不虞。”因而留艾屯白水北。三日,維遣其將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。艾謂諸將曰:“維今卒還,吾甲士少,法當來渡;而不作橋,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,維必自東剿襲洮城。”洮城在水北,去艾屯六十裡,艾即夜潛軍徑到。維果來渡,而艾先至據城,得以不敗,漢軍遂還。兗州刺史令狐愚,司空王淩之甥也,屯於平阿,甥舅並典重兵,專淮南之任。淩與愚詭計,以帝闇弱,製於強臣,聞楚王彪有智勇,欲共立之,迎都許昌。玄月,愚遣其將張式至白馬,與楚王相聞。淩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,語其子廣。廣曰:“凡舉大事,應本情麵。曹爽以驕奢失民,何平叔虛華不治,丁、畢、桓、鄧雖並有宿望,皆專競於世。加變易朝典,政令數改,所存雖高而事不下接,民習於舊,眾莫之從,故雖勢傾四海,聲震天下,同日斬戮,名流減半,而百姓安之。莫之或哀,失民故也。今司馬懿情雖難量,事未有逆,而擢用賢達,廣樹勝己,修先朝之政令,副眾心之所求。爽之所覺得惡者,彼莫不必改,夙夜菲懈,以恤民為先,父子兄弟,並握兵要,未易亡也。”淩不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