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子,大赦。
秋,七月,眾星西流如雨而隕。
夏,六月,吳主作昭明宮,二千石以下,皆自入山督砍木。大開苑囿,起土山、樓觀,窮極伎巧,功役之費以億萬計。陸凱諫,不聽。中書丞華覈上疏曰:“漢文之世,九州晏然,賈誼獨覺得如抱火厝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。今大敵據九州之地,有太半之眾,欲與國度為相吞之計,非徒漢之淮南、濟北罷了也,比於賈誼之世,孰為緩急?今堆棧空乏,編戶賦閒;而北方積穀養民,用心向東。又,交趾淪冇,嶺表擺盪,胸背有嫌,首尾多難,乃國朝之厄會也。若舍此急務,極力功作,卒有風塵不虞之變,當委版築而應烽燧,驅怨民而赴白刃,此乃大敵所因覺得資者也。”時吳俗豪侈,覈又上疏曰:“今事多而役繁,民貧而俗奢,百事情無用之器,婦報酬綺靡之飾,轉相仿效,恥獨無有。兵民之家,猶複逐俗,內無畑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,上無尊卑品級之差,下有耗財吃力之損,求其富給,庸可得乎?”吳主皆不聽。
玄月,青、徐、兗、豫四州大水。
泰始四年戊子,公元二六八年春,正月,丙戌,賈充等上所刊修律令。帝親身臨講,使尚書郎裴楷執讀。楷,秀之從弟也。侍中盧琫、中書侍郎範陽張華請抄新律極刑條目,懸之亭傳以示民,從之。又詔河南尹杜預為黜陟之課,預奏:“古者黜陟,擬議於心,不泥於法;季世不能紀遠而專求密微,狐疑而信耳目,疑耳目而信簡書。簡書愈繁,官方愈偽。魏氏考課,即京房之遺意,其文可謂至密,然失於苛細以違本體,故曆代不能通也。豈若申唐堯之舊製,取大舍小,去密就簡,俾之易從也!夫曲儘物理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;去人而任法,則以文傷理。莫若委任達官,各考所統,歲第其人,言其好壞。如此六載,主者總集,采案其言,六優者超擢,六劣者廢免,優多劣少者平敘,劣多優少者左遷。其間所對不鈞,品有難易,主者固當準量輕重,微加降殺,不敷曲以法儘也。其有好壞徇情,不葉公論者,當委監司隨而彈之。若令高低公相容過,此為清議大頹,雖有考課之法,亦無益也。”事竟不可。
已亥,葬文明皇後。有司又奏:“既虞,除衰服。”詔曰:“受畢生之愛而無數年之報,情所不忍也。”有司固請,詔曰:“患在不能篤孝,勿以毀傷為憂。前代禮典,質文分歧,何必限以近製,使達喪闕然乎!”群臣請不已,乃許之。然猶素冠疏食以終三年,如文帝之喪。
臣光曰:政之大本,在於刑賞,刑賞不明,政何故成!晉武帝赦山濤而褒李憙,其於刑、賞兩失之。使憙所言為是,則濤不成赦;所言為非,則憙不敷褒。褒之使言,言而不消,怨結於下,威玩於上,將安用之!且四臣同罪,劉友伏法而濤等不問,避貴施賤,可謂政乎!創業之初,而政本不立,將以垂統後代,不亦難乎!
玄月,乙未,大赦。
秋,七月,王祥以睢陵公罷。
玄月,詔:“自今雖詔有所欲,及已奏得可,而於事不便者,皆不成隱情。”
帝以李憙為太子太傅,徽犍為李密為洗馬。密以祖母老,固辭,許之。密與人交,每公議其得失而切責之,常言:“吾獨立於世,顧影無儔;但是不懼者,以無相互於人故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