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,葬趙王虎於顯原陵,諡曰武帝,廟號太祖。
犢遂東掠滎陽、陳留諸郡,虎大懼,以燕王斌為多數督,督中外諸軍事,統冠軍大將軍姚弋仲、車騎將軍蒲洪等討之。弋仲將其眾八千餘人至鄴,求見虎。虎病,未之見,引入領軍省,賜以己所禦食。弋仲怒,不食,曰:“主上召我來擊賊,劈麵見授方略,我豈為食來邪!且主上不見我,我何故知其存亡邪?”虎力疾見之,弋仲讓虎曰:“兒死,愁邪?何為而病?兒幼時不擇善人教之,使至於為逆;既為逆而誅之,又何愁焉!且汝久病,所立兒幼,汝若不愈,天下必亂。搶先憂此,勿憂賊也!犢等貧困思歸,相聚為盜,所過殘暴,何所能至!老羌為汝一舉了之!”弋仲情狷直,人無貴賤皆“汝”之,虎亦不之責,於坐授使持節、侍中、征西大將軍賜以鎧馬。弋仲曰:“汝看老羌堪破賊否?”乃被鎧跨馬於庭中,因策馬南馳,不辭而出。遂與斌等擊犢於滎陽,大破之,斬犢首而還,討其餘黨,儘滅之。虎命弋仲劍履上殿,入朝不趨,進封西平郡公;蒲洪為侍中、車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都督雍、秦州諸軍事、雍州刺史,進封略陽郡公。
永和五年己酉,公元三四九年春,正月,辛未朔,大赦。
朝廷論平蜀之功,欲以豫章郡封桓溫。尚書左丞荀蕤曰:“溫若複平河、洛,將何故賞之?”乃加溫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封臨賀郡公;加譙王無忌前將軍;袁喬龍驤將軍,封湘西伯。蕤,崧之子也。
燕平狄將軍慕容霸上書於燕王俊曰:“石虎窮凶極暴,天之所棄,餘燼僅存,自相魚肉。今中國倒懸,盼望仁恤,若雄師一振,必將投戈。”北平太守孫興亦表言:“石氏大亂,宜以時進取中原。”俊以新遭大喪,弗許。霸馳詣龍城,言於俊曰:“可貴而易失者,時也。萬一石氏衰而答覆,或有豪傑據其成資,豈惟失此大利,亦恐更加後患。”俊曰:“鄴中雖亂,鄧恒據安樂,兵強糧足,今若伐趙,東道不成由也,當由盧龍;盧龍山徑險狹,虜乘高斷要,首尾為患,將若之何?”霸曰:“恒雖欲為石氏把守,其將士顧家,人懷歸誌,若雄師臨之,天然崩潰。臣請為殿下前驅,東出徒河,潛趣令支,出其不料,彼聞之,必將震駭,上不過閉門自守,下不免棄城逃潰,何暇禦我哉!但是殿下能夠安步而前,無複留難矣。”俊躊躇未決,以問五材將軍封弈,對曰:“用兵之道,敵強則用智,敵弱則用勢。是故以大吞小,猶狼之食豚也;以治易亂,猶日之消雪也。大王自上世以來,積善累仁,兵強士練。石虎極其殘暴,死未瞑目,子孫爭國,高低乖亂。中國之民,墜於塗炭,廷頸企踵以待振拔,大王若揚兵南邁,先取薊城,次指鄴都,宣耀威德,懷撫遺民,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?凶黨將望旗冰碎,安能為害乎!”處置中郎黃泓曰:“今太白經天,歲集畢北,天下易主,陰國受命,此必定之驗也,宜速出師,以承天意。”折衝將軍慕輿根曰:“中國之民困於石氏之亂,鹹思易主以救湯火之急,此千載一時,不成失也。自武宣王以來,招賢養民,務農訓兵,正俟本日。今時至不取,更複顧慮,豈天意未欲使海內安定邪,將大王不欲取天下也?”俊笑而從之。以慕容恪為輔國將軍,慕容評為輔弼將軍,左長史陽鶩為輔義將軍,謂之“三輔”。慕容霸為前鋒都督、建鋒將軍。選精兵二十餘萬,講武戒嚴,為進取之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