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，癸酉，燕主俊自薊徙都鄴。

生喝酒無日夜，或連月不出。奏事不省，常常寢落，或醉中決事。擺佈因覺得奸，獎懲無準。或至申酉乃出視朝，乘醉多所殛斃。自以眇目，諱言“殘、缺、偏、隻、少、無、不具”之類，誤犯而死者，不成勝數。好生剝牛、羊、驢、馬、燅雞、豚、鵝、鴨，縱之殿前，數十為群。或剝人麪皮，使之歌舞，臨觀覺得樂。嘗問擺佈曰：“自吾臨天下，汝外間何所聞？”或對曰：“聖明宰世，獎懲明當，天下唯歌承平。”怒曰：“汝媚我也！”引出斬之。它日又問，或對曰：“陛下科罰微過。”又怒曰：“汝謗我也！”亦斬之。勳舊親戚，誅之殆儘，群臣得保一日，如度十年。

司州都督謝尚以疾不可，以丹楊君王胡之代之，未行而卒。胡之，弇之子也。是歲，仇池公楊國從父俊殺國自主；以俊為仇池公。國子安奔秦。

十仲春，乙巳，燕主俊入鄴宮，大赦。複作銅雀台。

秦王堅行至尚書，以案牘不治，免左丞程卓官，以王猛代之。堅舉異才，修廢職，課農桑，恤困窮，禮百神，立黌舍，旌節義，繼絕世；秦民大悅。

秦太後苟氏遊宣明台，見東海公法之第門車馬輻湊，恐終倒黴於秦王堅，乃與李威謀，賜法死。堅與法訣於東堂，慟哭歐血；諡曰獻哀公，封其子陽為東海公，敷為清河公。

特進、領禦史中丞梁平老等謂堅曰：“主上失德，高低嗷嗷，人懷異誌，燕、晉二方，伺隙而動，恐禍發之日，家國俱亡。此殿下之事也，宜早圖之！”堅心然之，畏生趫勇，未敢發。生夜對侍婢言曰：“阿法兄弟亦不成信，明當除之。”婢以告堅及堅兄清河國法。法與梁平老及特進光祿大夫強汪，帥懦夫數百潛入雲龍門，堅與呂婆樓帥麾下三百人鼓譟繼進，宿衛將士皆舍仗歸堅。生猶醉寐，堅兵至，生驚問擺佈曰：“此輩何人？”擺佈曰：“賊也！”生曰：“何不拜之！”堅兵皆笑。生又大言：“何不速拜，不拜者斬之！”堅兵引生置彆室，廢為越王。尋殺之，諡曰厲王。

戊寅，燕主俊遣撫軍將軍垂、中軍將軍虔、護軍將軍平熙帥步騎八萬攻敕勒於塞北，大破之，俘斬十餘萬，獲馬十三萬匹，牛羊億萬頭。

姚襄將圖關中，夏，四月，自北屈進屯杏城，遣輔國將軍姚蘭略地敷城，曜武將軍姚益生、左將軍王欽盧各將兵招納諸羌、胡。蘭，襄之從兄；益生，襄之兄也。羌、胡及秦民歸之者五萬餘戶。秦將苻飛龍擊蘭，擒之。襄引兵進據黃落；秦主生遣衛大將軍廣平王黃眉、平北將軍苻道、龍驤將軍東海王堅、建節將軍鄧羌將步騎萬五千以禦之。襄堅壁不戰。羌謂黃眉曰：“襄為桓溫、張平所敗，銳氣喪矣。然其為人強狠，若鼓譟揚旗，直壓其壘，彼必忿恚而出，可一戰擒也。”蒲月，羌帥騎三千壓其壘門而陳，襄怒，悉眾出戰。羌陽不堪而走，襄追之，至於三原。羌回騎擊之，黃眉等以大眾繼至，襄兵大敗。襄所乘駿馬曰黧眉騧，馬倒，秦兵擒而斬之，弟萇帥其眾降。襄載其父弋仲之柩在軍中，秦主生以王禮葬弋仲於孤磐，亦以公禮葬襄。廣平王黃眉等還長安，生不之賞，數眾辱黃眉。黃眉怒，謀弑生；發覺，伏法。事連王公親戚，死者甚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