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仆射王敬弘,性澹泊,有重名;關署案牘,初不省讀。嘗預聽訟,上問以疑獄,敬弘不對。上變色,問擺佈:“何故不以訊牒副仆射?”敬弘曰:“臣乃得訊牒讀之,正自不解。”上甚不悅,雖加禮敬,不複以時務及之。
庚申,上發建康。命王弘與彭城王義康居守,入居中書下省;侍中殷景仁參掌留任;帝姊會稽長公主留止台內,總攝六宮。
帝以慧琳道人善議論,因與議朝廷大事,遂參官僚,來賓輻湊,門車常稀有十兩,四方贈賂相係,方筵七八,座上恒滿。琳著高屐,披貂裘,置通呈、書佐。會稽孔覬嘗詣之,遇來賓填咽,暄涼罷了。覬慨然曰:“遂有黑衣宰相,可謂冠屨失所矣!”
初,袁皇後生皇子劭,後自詳視,使馳白帝曰:“此兒形貌非常,必破國亡家,不成舉。”即欲殺之。帝狼狽至後殿戶外,手撥幔禁之,乃止。以尚在諒暗,故秘之。閏月,丙戌,始言劭生。
華與劉湛、王曇首、殷景仁俱為侍中,風力局乾,冠冕一時。上嘗與四人於合殿宴飲,甚悅。既罷出,上目遂很久,歎曰:“此四賢,一時之秀,同管喉唇,恐後代難繼也!”
三月,辛己,帝還建康,征謝靈運為秘書監,顏延之為中書侍郎,賞遇甚厚。
黃門侍郎謝弘微與華等皆上所重,當時號曰五臣。弘微,琰之從孫也。精力端審,時然後言,婢仆之前不妄談笑,由是尊卑大小,敬之若神。從叔混特重之,常曰:“微子異不傷物,同不害正,吾無間然。”
帝將討謝晦,問策於檀道濟,對曰:“臣昔與晦同從北征,入關十策,晦有其九,才略明練,殆為少敵。然何嘗孤軍決勝,戎事恐非其長。臣悉晦智,晦悉臣勇。今奉王命以討之,可未陳而擒也。”丁卯,征王弘為侍中、司徒、錄尚書事、揚州刺史,以彭城王義康為都督荊、湘等八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。
晦至江陵,無它處罰,唯愧謝周超罷了。其夜,超舍軍單舸詣到彥之降。晦從散略儘,乃攜其弟遯等七騎北走。遯肥壯,不能乘馬,晦每待之,行不得速。己卯,至安陸延頭,為戍主光順之所執,檻送建康。
是日,詔召羨之、亮。羨之行至西明門外,謝□爵樸重,遣報亮雲:“殿內有異處罰。”亮辭以嫂病暫還,遣信報羨之,羨之還西州,乘渾家問訊車出郭,步走至新林,入陶灶中自經死。亮乘車出郭門,乘馬奔兄迪墓,屯騎校尉郭泓收之。至廣莫門,上遣中書舍人以聖旨示亮,並謂曰:“以公江陵之誠,當使諸子無恙。”亮讀聖旨訖,曰:“亮受先帝布衣之眷,遂蒙顧托。黜昏立明,社稷之計也。欲加上罪,其無辭乎!”因而誅亮而徙其老婆於建安;誅羨之二子,而宥其兄子佩之。誅晦子世休,收係謝□爵。
上欲封王曇首、王華等,拊禦床曰:“此坐非卿兄弟,無複本日。”因出封詔以示之。曇首固辭曰:“剋日之事,賴陛下賢明,罪人斯得。臣等豈可因國之災覺得身幸!”上乃止。
秦王熾磐複遣使如魏,請用師於夏。
初,晦與徐羨之、傅亮為自全之計,覺得晦據上流,而檀道濟鎮廣陵,各有強兵,足以製朝廷;羨之、亮居中秉權,可得耐久。及聞道濟帥眾來上,惶懼無計。
魏主詔問公卿:“今當用兵,赫連、蠕蠕,二國何先?”長孫嵩、長孫翰、奚斤皆曰:“赫連土著,未能為患。不如先伐蠕蠕,若追而及之,能夠大獲;不及則獵於陰山,取其禽獸皮角以放逐實。”太常崔浩曰:“蠕蠕鳥集獸逃,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,輕兵追之又不敷以製敵。赫連氏地盤不過千裡,政刑殘虐,人神所棄,宜先伐之。”尚書劉絜、武京候安原請先伐燕。因而魏主自雲中西巡至五原,因畋於陰山,東至和兜山。秋,八月,還平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