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酉,上皇徙居崇光宮,采椽不斫,土階罷了;國之大事鹹以聞。崇光宮在北苑中,又建鹿野寶塔於苑中之西山,與禪僧居之。
上與休仁素厚,雖殺之,每謂人曰:“我與建安年時相鄰,少便款狎。景和、泰始之間,勳誠篤重;事計交切,不得不相除,痛念之至,不能自已。”因流涕不自勝。
冬,十月,魏沃野、統萬二鎮敕勒叛,遣太尉源賀帥眾討之;降二千餘落,追擊餘黨至枹罕、金城,大破之,斬首八千餘級,虜男女萬餘口,雜畜三萬餘頭。詔賀都督三道諸軍,屯於漠南。
夏,四月,以垣崇祖行徐州事,徙戍龍沮。
王景文常以盛滿為憂,屢辭位任,上不準。然中間以景文外戚貴盛,張永累經軍旅,疑其將來難信,乃自為謊言曰:“一士不結婚,弓長射殺人。”景文彌懼,自表解揚州,情甚切至。詔報曰:“人居貴要,但問心若為耳。大明之世,巢、徐、二戴,位不過執戟,權亢人主。今袁粲作仆射領選,而人常常不知有粲,粲遷為令,居之不疑;情麵向粲,淡然亦複不改常日。以此居貴位要任,當有致憂競不?夫貴高有危殆之懼,卑賤有填壑之憂,故意於避禍,不如偶然於任運。存亡之要,大小一揆耳。”
建康官方訛言,荊州刺史巴陵王休如有至貴之相,上以此言報之,休若恐憂。戊午,以休若代休祐為南徐州刺史。休若腹心將佐,皆謂休若還朝,必不免禍。中兵參軍京兆王敬先說休若曰:“今主上垂死,政成省閣,群豎恟□,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。殿下聲著海內,受詔入朝,必往而不返。荊州帶甲十餘萬,處所數千裡,上能夠匡天子,除奸臣,下能夠保境土,全一身;孰與賜劍邸第,使臣妾飲泣而不敢葬乎!”休若素謹畏,偽許之。敬先出,令人執之,以白於上而誅之。
魏顯祖聰睿夙成,剛毅有斷,而好黃、老、浮圖之學。每引朝士及沙門共談玄理,雅薄繁華,常有遺世之心。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沉雅仁厚,素偶然譽,欲禪以帝位。時太尉源賀督諸軍屯漠南,馳傳召之。既至,會公卿大議,皆莫敢先言。任城王雲,子推之弟也,對曰:“陛下方隆承平,臨覆四海,豈得上違宗廟,下棄兆民。且父子相傳,其來久矣。陛下必欲委棄塵事,則皇太子宜承正統。夫天下者,祖宗之天下。陛下若更授旁支,恐非先聖之意。啟奸亂之心,斯乃禍福之原,不成不懼也。”源賀曰:“陛下今欲禪位皇叔,臣恐混亂昭穆,後代必有逆祀之譏。願沉思任城之言。”東陽公丕等曰:“皇太子雖聖德早彰,然實衝幼。陛下富於春秋,始覽萬機,何如欲隆獨善,不以天下為心,其若宗廟何!其若億兆何!”尚書陸曰:“陛下若舍皇太子,更方諸王,臣請刎頸殿庭,不敢奉詔!”帝怒,變色;以問宦者選部尚書酒泉趙黑,黑曰:“臣以死奉戴皇太子,不知彆的!”帝沉默,時太子宏生五年矣,帝以其幼,故欲傳位子推。中書令高允曰:“臣不敢多言,願陛下上思宗廟拜托之重,回想周公抱成王之事。”帝乃曰:“但是立太子,郡公輔之,有何不成!”又曰:“陸,直臣也,必能保吾子。”乃覺得太保,與源賀持節奉天子璽紱傳位於太子。丙午,高祖即天子位,大赦,改元延興。高祖幼有至性,前年,顯祖病癰,高祖新吮。及受禪,哀號不自勝。顯祖問其故,對曰:“代親之感,內切於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