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,四月,甲申,魏主如崞山;丁亥,還。
攸之將至江陵百餘裡,聞城已為敬兒所據,士卒隨之者皆散。
是歲,魏懷州刺史高允以老疾告歸鄉裡,尋複以安車征至平城,拜鎮軍大將軍、中書監;固辭,不準。乘車入殿,朝賀不拜。
攸之獲郢府法曹南鄉範雲,使送書入城,餉武陵王讚犢一羫,柳世隆魚三十尾,皆去其首。城中欲殺之,雲曰:“老母弱弟,懸命沈氏,若違其命,禍必及親;本日就戮,甘心如薺。”乃赦之。
玄月,乙巳朔,日有食之。
辛醜,尚書左丞濟陽江謐建議假蕭道成黃鉞,從之。
宕昌王彌機初立。三月,丙子,魏遣使拜彌機征南大將軍、梁、益二州牧、河南公、宕昌王。
蕭道成欲引時賢參讚大業,夜,召驃騎長史謝杅,屏人與語,久之,杅無言;唯二小兒捉燭,道成慮杅難之,仍取燭遣兒,杅又無言;道成乃呼擺佈。杅,莊之子也。
沈攸之遣中兵參軍孫劃一五將以三萬報酬前驅,司馬劉攘兵等五將以二萬人次之;又遣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四將分兵出夏口,據魯山。癸巳,攸之至夏口,自恃兵強,有驕色。以郢城強大,不敷攻,雲“欲問訊安西”,暫泊黃金浦,遣人告柳世隆曰:“被太後令,當暫還都。卿既相與奉國,想得此意。”世隆曰:“東下之師,久承聲問。郢城小鎮,自守罷了。”宗儼之勸攸之攻郢城;臧寅覺得:“郢城兵雖少而地險,攻守勢異,非旬日可拔。若不時舉,挫銳損威,今逆流長驅,計日可捷。既傾底子,則郢城豈能自固!”攸之從其計,欲留偏師守郢城,自將大眾東下。乙未,將發,柳世隆遣人於西渚應戰,前軍中兵參軍焦度於城樓上肆言罵攸之,且穢辱之。攸之怒,改計攻城,令諸軍登岸燒郭邑,築長圍,日夜攻戰。世董隨宜拒應,攸之不能克。
張敬兒既斬攸之使者,即勒兵;偵攸之下,遂襲江陵。攸之使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乿、彆駕傅宣共守江陵城。敬兒至沙橋,張望未進。城中夜聞鶴唳,謂為軍來,乿、宣開門出走,吏民崩潰。元琰奔寵洲,為人所殺。敬兒至江陵,誅攸之二子、四孫。
劉攘兵射書入城請降,柳世隆開門納之;丁卯夜,攘兵燒營而去。軍中見火起,爭棄甲走,將帥不能禁。攸之聞之,怒,銜須咀之,收攘兵兄子天賜、半子張平虜,斬之。向旦,攸之帥眾過江,至魯山,軍遂大散,諸將皆走。臧寅曰:“幸其成而棄其敗,吾不忍為也!”乃投水死。攸之猶稀有十騎自隨,宣令軍中曰:“荊州城中大有錢,可相與還,取覺得資糧。”郢城未有追軍,而散軍畏蠻抄,更相聚結,可二萬人,隨攸之還江陵。
蒲月,魏禁皇族、貴戚及士民之家不顧氏族,下與非類婚偶;犯者以違製論。
道成命吳興太守沈文秀督吳、錢唐軍事。文秀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,誅其宗族。
乙巳,蕭道成出頓新亭,謂驃騎參軍江淹曰:“天下紛繁,君謂何如?”淹曰:“成敗在德,不在眾寡。公雄武有奇略,一勝也;寬大而仁恕,二勝也;賢達畢力,三勝也;民望所歸,四勝也;奉天子以伐背叛,五勝也。彼誌銳而器小,一敗也;有威而無恩,二敗也;士卒崩潰,三敗也;搢紳不懷,四敗也;懸兵數千裡,而無同惡相濟,五敗也。雖豺狼十萬,終為我獲。”道成笑曰:“君談過矣!”南徐州行事劉善明言於道成曰:“攸之收眾聚騎,造舟治械,苞藏禍心,於今十年。性既險躁,才非慎重;而起逆累旬,遲迴不進。一則暗於兵機,二則情麵離怨,三則有掣肘之患,四則天奪其魄。本慮其剽勇輕速,掩襲未備,決於一戰;今六師齊奮,諸侯同舉,此籠中之鳥耳!”蕭賾問攸之於周山圖,山圖曰:“攸之相與鄰鄉,數共撻伐,頗悉其為人,性度險刻,士心不附,今頓兵堅城之下,適所覺得離散之漸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