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未,東昏侯以程茂為郢州刺史,薛元嗣為雍州刺史。是日,茂、元嗣以郢城降。郢城之初圍也,士民男女近十萬口;閉門二百餘日,疾疫流腫,死者什七八,積屍床下而寢其上,比屋皆滿。茂、元嗣等議出降,使張孜為書與衍。張衝故吏青州治中房長瑜謂孜曰:“前使君忠貫昊天,郎君但當坐守畫一荷析薪,若天運不與,當幅巾待命,下從使君。今從諸人之計,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,亦恐彼所不取也。”孜不能用。蕭衍以韋睿為江夏太守,行郢府事,收瘞死者而無其生者,郢人遂安。
魏鹹陽王禧為上相,不親政務,驕奢貪淫,多為犯警,魏主頗惡之。禧遣奴就領軍於烈求舊羽林虎賁,執仗出入。烈曰:“天子諒暗,事歸宰輔。領軍但知典掌宿衛,非有詔不敢違理從私。”禧奴惘但是返。禧複遣謂烈曰:“我,天子之子,天子叔父,身為元輔,有所求須,與詔何異!”烈厲色曰:“烈非不知王之貴也,何如使私奴索天子羽林!烈頭可得,羽林不成得!”禧怒,以烈為恒州刺史。烈不肯出外,固辭,不準;遂稱疾不出。
癸醜,東昏侯以豫州刺史陳伯之為江州刺史、假節、都督前鋒諸軍事,西擊荊、雍。
蕭衍使征虜將軍王茂、軍主曹仲宗等乘水漲以舟師襲加湖,鼓譟攻之。丁酉,加湖潰,吳子陽等走免,將士殺滅頂者萬計,俘其餘眾而還。因而郢、魯二城相視奪氣。
諸將欲頓軍夏口;衍覺得好乘勝直指建康,車騎谘議能軍張弘策、寧遠將軍庾域亦覺得然。衍命眾軍本日上道。緣江至建康,凡磯、浦、村莊,軍行宿次、立頓處所,弘策逆為丹青,如在目中。
時將礿祭,王公並齋於廟東坊。帝夜使於忠語烈:“明旦入見,當有處罰。”質明,烈至。帝命烈將直閣等六十餘人,宣旨召禧、勰、詳,衛送至帝所。禧等入見於光極殿,帝曰:“恪雖寡昧,忝承寶曆。比纏尫疹,實憑諸父,苟延視息,奄涉三齡。諸父歸遜殷勤,今便親攝百揆。且還府司,當彆處罰。”又謂勰曰:“頃來南北務殷,不容仰遂衝操。恪是何人,而敢久違先敕,今遂叔父高蹈之意。”勰謝曰:“陛下孝恭,仰遵先詔,上成睿明之美,下遂微臣之誌,感今惟往,悲喜交深。”庚戌,詔勰以王歸第;禧進位太保;詳為大將軍、錄尚書事。尚書清河張彝、邢巒聞處罰非常,亡走,出洛陽城,為禦史中尉中山甄琛所彈。聖旨切責之。複以於烈為領軍,仍加車騎大將軍,自是長直禁中,軍國大事,皆得參焉。
禧不知事露,與姬妾及擺佈宿洪池彆墅,遣劉小苟奉啟,雲檢行田收。小苟至北邙,已逢甲士,怪小苟赤衣,欲殺之。小苟困迫,言欲告反,乃緩之。或謂禧曰:“殿下集眾圖事,見意而停,恐必漏泄,今夕何宜自寬!”禧曰:“吾有此身,應知自惜,豈待人言!”又曰:“殿下宗子已濟河,兩不相知,豈不成慮!”禧曰:“吾已遣人追之,計今應還。”時通已入河內,列兵仗,放囚徒矣。於烈遣直閣叔孫侯將虎賁三百人收禧。禧聞之,自洪池東南走,僮仆不過數人,濟洛,至柏穀塢,追兵至,擒之,送華林都亭。帝麵詰其反狀,壬戌,賜死於私第。同謀伏法者十餘人,諸子皆絕屬籍,微給貲產、奴婢,自餘家財悉分賜高肇及趙修之家,其餘賜表裡百官,逮於流外,多者百餘匹,下至十匹。禧諸子乏衣食,獨彭城王屢賑給之。河內太守陸琹聞禧敗,斬送禧子通首。魏朝以琹於禧未敗之前不收捕通,責其通情,征詣廷尉,死獄中。帝以禧無端而反,由是益疏忌宗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