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諧來聘,以吏部郎盧元明、通直侍郎李業興副之。諧,平之孫;元明,昶之子也。秋,七月,諧等至建康,上引見,與語,應對如流。諧等出,上目送之,謂擺佈曰:“朕本日遇勍敵。卿輩嘗言北間全無人物,此等何自而來!”是時鄴下言風騷者,以諧及隴西李神俊、範陽盧元明、北海王元景、弘農楊遵彥、清河崔贍為首。神俊名挺,寶之孫;元景名昕,憲之曾孫也;皆以字行。贍,淩之子也。
魏槐裡獲神璽,大赦。
東魏行晉州事封祖業棄城走,儀同三司薛修義追至洪洞,說祖業還守,祖業不從。修義還據晉州,安集恪守。魏儀同三司長孫子彥引兵至城下,修義開門伏甲以待之。子彥不測真假,遂退走。丞相歡以修義為晉州刺史。
東魏濟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餘人,馬八百匹,鎧仗皆備。濮陽民杜靈椿等為盜,聚眾近萬人,攻城剽野。季式遣騎三百,一戰擒之,又擊陽平賊路文徒等,悉平之,因而遠近清除。或謂季式曰:“濮陽、陽平乃畿內之郡,不奉詔命,又不侵境,何急而使私軍遠戰!萬一得勝,豈不開罪乎!”季式曰:“君何言之不忠也!我與國度同安共危,豈有見賊而不討乎!且賊知台軍猝不能來,又不疑外州有兵擊之,乘其無備,破之必矣。以此開罪,吾亦無恨!”
東魏丞相歡軍蒲阪,造三浮橋,欲度河。魏丞相泰軍廣陽,謂諸將曰:“賊掎吾三麵,作浮橋以示必度。此欲綴吾軍,使竇泰得西入耳。歡自起兵以來,竇泰常為前鋒,其下多銳卒,屢勝而驕,今襲之,必克。克泰,則歡不戰自走矣。”諸將皆曰:“賊在近,舍而襲遠,脫有蹉跌,悔何及也!不如分兵禦之。”丞相泰曰:“歡再攻潼關,吾軍不出灞上,今大肆而來,謂吾亦當自守,有輕我之心。乘此襲之,何患不克!賊雖作浮橋,未能徑度,不過五日,吾取竇泰必矣!”行台左丞蘇綽、中兵參軍代人達奚武亦覺得然。庚戌,丞相泰還長安,諸將意猶異同。丞相泰隱其計,以問族子直事郎中深,深曰:“竇泰,歡之驍將,今雄師攻蒲阪,則歡把守而泰救之,吾表裡受敵,此危道也。不如選輕銳潛出小關,竇泰躁急,必來決鬥,歡慎重未即救,我急擊泰,必可擒也。擒泰則歡勢自沮,回師擊之,能夠決勝。”丞相泰喜曰:“此吾心也。”乃聲言欲保隴右。辛亥,謁魏主而潛軍東出,癸醜旦,至小關。竇泰猝聞軍至,自風陵度,丞相泰出馬牧澤,擊竇泰,大破之,士眾皆儘,竇泰他殺,傳首長安。丞相歡以河冰薄,不得赴救,撤浮橋而退,儀同代人薛孤延為殿,一日當中斫十五刀折,乃得免。丞相泰亦引軍還。
歡將出兵拒魏,杜弼請先除內賊。歡問內賊為誰,弼曰:“諸勳貴打劫百姓者是也。”歡不該,使軍士皆張弓注矢,舉刀,按槊,夾道列舉,命弼冒出其間,弼戰慄流汗。歡乃徐諭之曰:“矢雖注不射,刀雖舉不擊,槊雖按不刺,爾猶亡魄失膽。諸勳人身犯鋒鏑,百死平生,雖或貪鄙,所取者大,豈可同之凡人也!”弼乃頓首謝不及。
東魏丞相歡將兵二十萬自壺口趣蒲津,使高敖曹將兵三萬出河南。時關中饑,魏丞相泰所將將士不滿萬人,館穀於恒農五十餘日,聞歡將濟河,乃引兵入關,高敖曹遂圍恒農。歡右長史薛琡言於歡曰:“西賊比年饑荒,故冒死來入陝州,欲取倉粟。今敖曹已圍陝城,粟不得出。但置兵諸道,勿與野戰,比及麥秋,其民自應餓死,寶炬、黑獺何憂不降!願勿渡河。”侯景曰:“今茲舉兵,情勢極大,萬一不捷,猝難收斂。不如分為二軍,接踵而進,前軍若勝,後軍儘力;前軍若敗,後軍承之。”歡不從,自蒲津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