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子,周主自原州登隴。
初,周人慾與突厥木杆可汗連兵伐齊,許納其女為後,遣禦伯大夫楊薦及左武伯大原王慶往結之。齊人聞之懼,亦遣使求昏於突厥,賂遺甚厚。木杆貪齊幣重,欲執薦等送齊。薦知之,責木杆曰:“太祖昔與可汗共敦鄰好,蠕蠕部落數千來降。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,以快可汗之意。如何本日遽欲背恩忘義,獨不愧鬼神乎?”木杆慘淡很久曰:“君言是也。吾意決矣,當相與共平東賊,然後送女。”薦等覆命。
虞寄予寶應書,以十事諫之曰:“自天厭梁德,豪傑互起,大家自發得得之,然夷凶翦亂,四海樂推者,陳氏也。難道曆數有在,惟天所授乎!一也。以王琳之強,侯瑱之力,進足以搖擺中原,爭衡天下,退足以屈強江外,雄張偏隅;然或命一旅之師,或資一士之說,琳則崩潰冰泮,投身異域,瑱則闕角稽顙,委命闕庭,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。二也。今將軍以藩戚之重,東南之眾,儘忠奉上,戮力勤王,豈不勳高竇融,寵過吳芮,析珪判野,南麵稱孤乎!三也。聖朝棄瑕忘過,刻薄得人,至於餘孝頃、潘純陀、李孝欽、歐陽顀等,悉委以親信,任以虎倀,腦中豁然,曾無纖芥。況將軍釁非張繡,罪異畢諶,當何慮於危亡,何失於繁華!四也。方今周、齊鄰睦,境外無虞,並兵一貫,匪朝伊夕,非劉、項競逐之機,楚、趙連從之勢;何得雍容高拱,坐論西伯哉!五也。且留將軍狼顧一隅,亟經摧衄,聲實虧喪,膽氣衰沮。其將帥首鼠兩端,唯利是視,孰能被堅執銳,長驅深切,繫馬埋輪,奮不顧命,以先士卒者乎!六也。將軍之強,孰如侯景?將軍之眾,孰如王琳?武皇滅侯景於前,今上摧王琳於後,此乃天時,非複人力。且兵革已後,民皆厭亂,其孰能棄宅兆,捐老婆,出萬死不顧水計,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!七也。曆觀前古,子陽、季孟,顛覆相尋;餘善、右渠,危亡繼及。天命可畏,山川難恃。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,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,強弱逆順,可得侔乎!八也。且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;不愛其親,豈能及物!留將軍身縻國爵,子尚王姬,猶且棄天屬而弗顧,背明君而伶仃,危亡之日,豈能同憂共患,不背將軍者乎!至於師老力屈,懼誅利賞,必有韓、智晉陽之謀,張、陳井陘之勢。九也。北軍萬裡遠鬥,鋒不成當。將軍自戰其地,人多顧後;眾寡不敵,將帥不侔。師以知名而出,事以無機而動,以此稱兵,未知其利。十也。為將軍計,莫若絕親留氏。遣子入質,釋甲偃兵,一遵詔旨。方今藩維尚少,皇子幼衝,凡預宗枝,皆蒙寵樹。況以將軍之地,將軍之才,將軍之名,將軍之勢,而克修藩服,北麵稱臣,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!寄戴德懷服,不覺大言,斧鉞之誅,其甘如薺。”寶應覽書大怒。或謂寶應曰:“虞公病勢漸篤,言多錯謬。”寶應意乃小釋,亦以寄民望,故優容之。
丙戌,周主如同州。
壬辰,齊主如晉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