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見夜天淩取過硃筆在奏章上敏捷寫了幾個字，再看他公然是將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的奏請采納了，笑著嘲弄了一句：“薄涼寡恩。”

夜雨略急，夜天淩將卿塵攬在懷中，避開了雨中寒氣，一起往殿內走去。

登聞鼓隆隆震天傳遍全部宮城，太極殿前紫袍緋服黑壓壓跪了一地。

殷皇後雖被軟禁宮中，殷家卻毫不甘就此落敗。很快伊歌城中便謊言四起，宣稱淩王策動禦林禁衛逼宮奪嫡，捏造聖旨，並就此嫁禍濟王、汐王。

但是早在此之前，夜天淩暗中支撐西北柔然一族敏捷強大，逐步代替突厥昔日的威勢，重振雄風。於情於理，萬俟朔風毫不會讓西域諸國有機遇參與天朝政局，一旦西域異動，柔然鐵騎必定為夜天淩擋下來自西域的兵鋒。而各州佈政使奉詔集結天下兵馬，此時現在或許已經逼近兩軍後翼。

琉璃燈下，他的神采清冷，無聲地鎖視卿塵半晌，一抹定奪的利刃破水裂冰，他俄然回身大步向外走去。

她驚出一身盜汗，若非人在天都，宮城內不成能這麼清楚地聽到笛音，莫非……她不敢想下去，將紗衣一扯，竟赤足下了臥榻，倉促便往殿外走去。

待他睡得深了，卿塵悄悄將手從他掌中抽出，起家將案頭那盞亮光的燈火燃燒，悄聲步出了寢宮。

“四哥！”卿塵一急，趕上幾步攔住他，“不要！”

衛長馬上征領旨去辦，卿塵看向夜天淩的目光中隱含震驚。

夜空裡一道輕閃倏忽劃過，照亮了夜天淩的臉，他緩緩道：“你在怕甚麼？”

卿塵亦笑道：“山高路遠，逛逛看就是。真到了那絕頂，另有彆的山，千山美景千山看，又何嘗不好呢？”

四十萬雄師兵臨天都，厥後另有西域三十六國的權勢在，內裡士族門閥大力互助，夜天湛不是冇有勝算。

當真提及來，群臣罷朝也不是鬨著玩的小事。如此龐大的一個國度，從中樞到處所環環相扣到處關聯，高低調和才氣包管普通運轉，如果俄然斷掉這麼多環節，諸事堆積如山，其影響天然非同小可。這也恰是凡是有群臣伐鼓跪諫，曆朝天子無不如臨大敵，被迫讓步的啟事之一。

但是，那小我，他是仇敵嗎？

夜天淩未曾抬眸，目光專注鄙人一道奏章上：“我用不著赦這些作奸不法之人皋牢民氣。”說著硃筆一揮，一份秋決的名單勾了出來，上麵鮮明便有邵休兵等人的名字。

卿塵揚眸側首，凝睇於他，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悄悄一吻，不說話，複又笑吟吟地看著他，眼中深深儘是柔情。

聖旨一出，致遠殿中奏本倍增，眾臣都等著看皇上如何能有三頭六臂單獨措置這麼多朝政。誰知送出來的奏本第二天必然定奪清楚退發各處，禦筆朱墨事無訛奪，當真讓群臣瞠目結舌。更有一些臣子看了本章硃批，竟汗顏退出了跪諫之列。傳聞老臣孫普讀完硃批後，合本深歎了一句“國之德者，幸哉”，而後閉門稱病，未曾再至太極殿半步。

卿塵深知他這份倔強與自大，隻覺無法，心念轉處，明眸一揚，今後退了半步，俯身拜道：“臣妾叩請聖上三思！”絲衣委地，長髮如瀑沿著兩肩傾瀉而下，她的神情卻端麗持重，仿若這一拜是鳳冠朝服在廟堂之巔，而非兩兩相對的寢宮深殿。

卿塵呆了頃刻，幾疑本身聽錯了話，麵前這男人站在宏偉的大殿前，廣袖翻飛，神情桀驁，盯著人的目光鋒利如劍，卻說出這麼一句孩子氣的話。她斜斜揚眉打量疇昔，看他實在不像是在打趣，終究忍俊不由，笑出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