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天湛微微合目,眉心隱有一絲不易發覺的蹙痕,聲音卻潤朗如舊:“你不必替我擔憂,該歸去的時候我自會有體例讓你歸去,誰也攔不住。”
群臣對此竊議不休,昊帝卻在複朝第一天便親身召見禦史台三院禦史,三日下來,持續肅除、更調侍禦史四人、監察禦史七人。繼而公佈兩道敕令,一著天下九道佈政使、三十六州巡使分批入帝都朝見,麵陳政情。二令尚書省督辦戶部清查國庫,明清賬目,以備考覈。
冇有她,他不知孤傲為何物。趕上她,他在大千天下中,夢中,夢醒,孑然一身。
卿塵清算表情,抬眸道:“四哥,太可惜了啊!”
卿塵欣喜問道:“真的?”
殷皇後身在宮中乃是湛王最大的顧忌,在這個節骨眼上,賜死她除了激發與湛王及士族門閥間的衝突外毫無好處。何況即便真要賜死,放著太皇太後的遺詔不消,特地去下一道聖旨,這清楚就是要激憤湛王。不必去問,卿塵也曉得夜天淩不會做如許不明智的決定。
卿塵笑笑:“你看出來了。”
他暗自苦笑,即便事到現在,卻竟還是這類感受。他隻思疑是宿世欠了她的,此生她是來索債,連本帶利,要拿儘最後一分一毫才肯罷休。
白夫人立即去辦,碧瑤奉養卿塵略作打扮,亦起駕清泉宮。
卿塵眉眼一彎,奸刁地湊到他耳邊,悄聲道:“現在我們去尚膳司弄吃的好不好?不讓他們曉得。”
碧瑤帶著幾個侍女將鸞榻四周的紫煙綃紗帳一一放下,博山爐裡燃起擷雲香,嫋嫋淡淡,四周透著安好。隔著珠簾輕晃,隻見卿塵自顧自低頭淺笑,燈影明淡,她笑裡漾著蜜樣的清甜,和順徹骨,直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,不由得便也跟著她笑起來。轉眼想想內心又發虛,上前跪坐在榻旁:“娘娘,這若讓白夫人曉得,又少不了一通說法。”
夜天湛扭頭看向窗外,遠處晶藍色的天空煙嵐淡渺,閒玉湖上,殘荷蕭蕭。一轉眼幾年疇昔了,仍經常感覺她站在這煙波送爽齋中笑語嫣然,這裡的每一件安排都如疇前,她曾經動過的東西,剛強地擺放在原處。
采兒壯著膽量道:“娘娘問話,奴婢怎敢有所欺瞞?但是奴婢即便說實話,也隻怕娘娘不信。”
柔韌的軟毫透著絲鋒利的勁道,於雪絲般的帛簡之上一氣嗬下,將至儘處,他卻俄然愣住,眼梢冷挑,揮袖擲筆於案。他盯著麵前的奏章,壓在上麵的手緩緩收攏,猛地一握之下,通篇俊雅的筆跡便儘毀於指間。他深深呼吸,壓下那心浮氣躁的感受,這道抄本還是不能上。
夜天淩側頭看她,俄然想起甚麼,拉她坐起來,將一樣東西遞到她麵前。
煙波送爽齋,秋風穿廊過水涼意瑟瑟,夜天湛憑窗而立,眉宇舒展下明朗的臉龐始終籠著一層陰霾。他已在窗前站了好久,這時回身踱步,坐至案前,重新持筆疾書。
卿塵有一會兒冇說話,悄悄看著漸黑的天幕,稍火線道:“有一小我。”
采兒不想這題目竟是這個,答道:“奴婢本年十九歲。”
卿塵冷冷道:“我若冤枉了你,便枉為這六宮之主。我再問你一次,你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?實話說來!”
那點輕微的高興冇有逃過夜天淩的眼睛。這麼多年,她向來冇有健忘彙集這些串珠,這個動機高聳地呈現,竟在心底深處化成一縷失落,幾近就要讓他悔怨把串珠給了卿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