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慢的是活著_第6章 最慢的是活著6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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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貴巴巴的你送誰?你敢送?”她說著就把毛衣藏到了箱子裡。那是件帶花的深紅色對襟毛衣。領子和袖口都鑲著很古典的圖案。

我們哈哈大笑。冇有猜忌,冇有成見,冇有不滿。的的確確是一家人在一起拉家常的模樣。她嘴裡的我是如此惡劣,如此敬愛。這是我千萬冇有想到的。

她的脾氣比以往也有了很大竄改。不再串門談天,也不答應街坊鄰居們在我家久坐。凡是有客,她都是一副木木的模樣,說不上冷酷,但絕對也談不上歡迎。因而客人們就很快訕訕地走了。我當然曉得這是因為父親的原因,就安慰她,說她應當多去和人聊聊,轉移轉移情感。再想有甚麼用?歸正父親已經不在了。她回絕了。她說:“我冇養好兒子,兒子走到了我前邊兒,白髮人送黑髮人,老敗興。他不在了,我還在。兒子死了,當孃的還到人跟前舉頭豎臉,我冇那心勁兒。”

“敗家子兒!就這麼會費錢!我不穿這毛衣!”

“絲瓜要長還得搭個架呢。一個孩子,放著乾係不讓用,非留在身邊。你看她是個翅膀小的?”

我悄悄地退了出去。又難過,又委曲。本來她一向是這麼以為的!本來她還是一向這麼在乎我的命硬,就像在乎她的――厥後我才曉得,她生於正月十五。青年喪夫,老年喪子,她的命是夠硬的。但我不平氣。我如何能佩服呢?父親得的是胃癌,和我和她有甚麼乾係?我們並冇有偷了父親的壽,為甚麼要本身給本身栽贓?我不明白她這麼做隻是因為冇法疏導過於濃烈的哀思,隻好本身給本身一個說法。當時我才十八歲,我如何能夠明白呢?不過,值得安撫的是,我當時甚麼都冇說。我曉得我的委曲和她的哀痛比擬,冇有發作的比重。

每次看到我回家睡回籠覺她都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:一個放著群眾西席如許名譽的職業卻不好好乾的女孩子,她在鬨騰甚麼呢?她明顯不明白,彷彿也冇有興趣去弄明白。她隻是一到週末就等在村頭,等她的兩個孫子從縣城和省會返來看她――她的重視力終究在不知不覺間從父切身上分離到了孫子們身上。每到週末,我們家的飯菜就格外好:豬頭肉切得細細的,烙餅攤得薄薄的,粥熬得濃濃的。但是隻要兩個哥哥不返來,我就都不能動。直到過了飯時,肯定他們不會返來了,她纔會說:“吃吧。”

“你不穿我送彆人穿。”我說,“我還不信冇人要。”

偶然候,實在閒極無聊,她也會和我講一些家常話。話題還是離不開她的兩個寶貝孫子:大哥如何從小就愛吃糖,以是外號叫李糖迷。二哥小時候如何胖,給他擦屁股的時候半天都掰不開屁股縫兒……也會有一些關於姐姐的片段,如何靈巧,如何懂事。卻冇有我的。

“那幾個白眼狼都跑得八竿子打不著,不留一個,有個病的災的去指靠誰?”

人為每月九十八元,隻要發了我就買各種百般的吃食和玩意兒,大包小包地往回拿。我買了一把星海牌吉他,月光很好的早晨就在大門口的石板上練指法。還買了灌音機,洗衣服做飯的時候必然要聽著費翔和鄧麗君的歌聲。第一個春節到臨之前,我給她和媽媽各買了一件毛衣。每件四十元。媽媽冇說甚麼,喜滋滋地穿上了,她卻勃然大怒――我樂了。這是父親歸天後,她第一次發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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