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日落,情麵才緩緩走了一遭,逼仄的冷巷內也垂垂歸於沉寂,老仆累覺不愛,關上門,插了門閂。他自漸漸悠悠地踱步至廚下,置備晚餐,拾柴薪時忽往外望了一眼,心道,今兒個蕭相逗留久了些,是否要留下用飯?
很快,皇後便發明,這孩子的淚水是擦不完的,擦了又落,擦了又落,像是積累了好久的情感驀地發作,有如山洪。皇後不為她拭淚了,隻悄悄地看著她哭,宮人自去打了淨水來,奉上手巾,皇後拿在手中,正欲給這隻花臉貓擦擦臉。花臉貓躺在床上,手背揉著眼睛,眼淚從眼角滑落,她哽咽道:“阿孃,你抱抱我好不好……”抱抱我,讓我篤定,那匕首與血泊,真是夢境。
嚷著要孃親,十個忍冬都抵不過皇後一人,忍冬無法,隻得辭職。
父親與母親老是分歧,孩子的一丁點磕碰,母親嚴峻得要死,到了父親那兒,輕描淡寫一句生長的傷疤。現在,亦是如此,天子看過孩子了,知她無礙,便回身向戰戰兢兢已久的劉鐸怒喝道:“你隨朕來!將事情原本來本地說清楚!燕京,皇城根下,皇女出行竟有人敢行刺!朕居禁宮,由你保護,豈得安穩?”
唐瀠連連點頭:“兒不會分開母後,永久都不會。”不會分開你,會孝敬你,會信賴你,永久。
天子半臥榻上,咳嗽不止,飲過一盞西洋蔘茶,方好些。他麵色慘白,乾裂的嘴唇經茶水津潤,色彩初顯,徐德海奉侍他起榻。目睹天子行動不便的模樣,實在令張顯昭吃了一驚,吃驚後便更加火急,他上前跪行一步,叩首道:“陛下,封王之藩乃金科玉律,成祖時即有定規可循,萬不成違背祖宗禮法!”
即便將刺客緝捕歸案,隻是彌補不對罷了,何來的功績?朝臣使慣了的把戲,天子見怪不怪,隻輕笑一聲,辨不清息怒:“卿有此意,甚好。與你三日,失時,則提頭來見。”
唐瀠心急如焚,眼睛紅得充血,她掙紮向前邁步,卻常常徒勞無功,像是被誰緊縛四肢,定於原地。她眼睜睜地看著皇後倒下,倒在那片血泊中,望著她,隨即輕闔雙目,首惡顏遜揮袖而去,六合間迴盪著他奸計得逞的笑聲。笑聲鋒利又刺耳,引得唐瀠心中幾頭困獸以頭搶地,奮力相撞,將她帶出幾步遠。
唐瀠四下看了看,的確隻她一人。皇後也望過來,她看向唐瀠,眼眸中的冷厲被和順壓下去幾分,氣勢既而落於下風。下一刻,顏遜奸滑地大笑幾聲,將匕首遞與皇後,皇後接過,匕首抵於腰腹,冰冷的刀刃一寸寸冇入,殷紅的鮮血一滴滴排泄,地上垂垂積了一灘血泊。
此人,便是四年前仰仗討伐顏氏的檄文而立名一時的張顯昭,已有三年翰林院編修的資格,客歲入都察院任禦史之職,因剛正泥古,幾無朋黨。他的來意,自是逼迫天子收回成命,尋個藉口,改成他封,即便天子不允,怒而降罪,他一頭撞死也可千古流芳,了無憾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