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牆倒世人推,大略便是現下這般。朝廷不追諡,亦不循侯爵禮厚葬之,上疏勸諫者寥寥無幾,即便作為堂兄的顏邕亦作壁上觀,見微知著,這幾日,前去顏府記唸的人少之又少。顏遜以後事,可稱苦楚。
她要問阿孃,難以決計的事,更牽涉顏氏,她隻會問她,決計不會與旁人相談。
唐瀠腳下生風,唇畔帶笑地疾步疇昔,待踏入殿內,那在外震懾朝臣的君威頃刻煙消雲散,她走上前,向端坐於榻上的太後行了一禮。
“臣翰林院編修衛容,拜見陛下。”禦階前,衛容身穿七品文官的常服,恭謹施禮。
青黛率先反應過來,忙就近將窗牖掩上,唯驚駭擾天子與衛容,她行動輕緩,掩窗的聲音隨之亦非常細弱。
青黛與幾位宮娥在旁奉茶,池再領著幾位內侍將殿內幾處狻猊香爐的香料添了添,忽聞淅淅瀝瀝,往殿外望去,隻見房簷處已落下雨簾。
便是薄玉,亦是真刀真槍疆場馳騁靠性命拚搏出來的本領,男人,哪需如此?
幸而,她已十三歲了,再過兩年,她及笄親政,可將皇權儘數握於手中,把握臣子,改革吏治,開疆拓土,屆時,阿孃便可真正放心腸歇下來了。
除顏氏門下的官員外,朝臣心中皆這般想,不但這般想,還以燕京民憤四起為由紛繁上疏,勸諫天子勿以國禮厚葬之。
她心眼兒小得很,心中在乎的人統共也冇幾個,之前隻是單單看顏遜不紮眼,得知獻懷太子是死於顏遜之手後,更恨不得殺之而後快。人死了,她猶嫌不敷,憑甚厚葬憑甚追諡?若非她運氣好,閬風苑當時,死的便是她與阿孃了。
先帝時,唐瀠便不滿於此,隻是她年幼,又尚未入朝,鞭長莫及。
隻要那處,唐瀠昂首,她走在長街上,望向火線煙雨迷濛中的宮殿,硃紅的宮牆,風吹西北,雨染涼秋,鴻雁南歸,日複一年,她心之所向恰如這條長街,冇有迂迴冇有折返,筆挺地通往宮門後的幽篁深處,海棠花香。
下棋可觀心,一小我的表情是暴躁或是沉寂,每一子落下,便能推知一二。君王本不該與朝臣頻繁對弈的,不經意間便會泄漏君心,為人勘破,身陷險境。侵占容入翰林院以來,天子卻多次召她對弈,一來,是不知何故,看她紮眼得很,二來,亦可藉此放下身材使之倍感君恩,遂攬之為己用。
她心中慚愧,若非她疇前年幼,阿孃何故至此?向來,後代即位,便意味著再無需爾虞我詐爭權奪利,太後居於深宮向來都是納福的。這數年來,阿孃卻未曾享過一天清福,每一日皆在為穩固她之皇位而勞心勞力。
在那邊,永久都有人賜與她浩渺無邊的包涵與關愛。
這瞬息間,仍有絲絲雨滴隨風飄入,落在棋盤上。唐瀠的指腹剛好撚著一枚沾了雨滴的玉棋,潮濕冰冷的觸感,她撚著玉棋,似倏然想起甚麼,昂首望瞭望窗外,眉宇間困頓於棋局的滋擾瞬息間消逝。
上疏的人少,卻並非全無,比方顏伶及顏遜的嫡宗子顏碩,顏碩受祖蔭受父蔭,未及弱冠便官至大理寺寺正。
每走一步,心中的親熱和雀躍便愈歡娛深切。恐滋擾太後,唐瀠過來時便未令人通報,但是未央宮中的宮人彷彿早有籌辦,收支於各處偏殿,手捧盥洗的銅盆與潔淨的衣衫。
兩人行至窗下,那措置了棋桌,棋甕亦是早置好的,在候著衛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