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香嫋嫋飄散至鼻間,太後看著食案上的空碗,忽而淡笑道:“白駒過隙跳丸日月,眨眼間你便將成人了,再過月餘,便該向了緣大師索回你的寄名袋了。”
雖未直說,言下之意卻非常瞭然,忍冬吃驚之下不由得倒吸了口氣。接著,太後向她使了個眼色,她便領著殿內宮人辭職而去,走開時將殿門從內裡帶上,諱飾得嚴嚴實實。
兩人坐在暖融融的殿內,炭爐裡的紅羅炭架出了恰可取暖的火堆,炭爐外罩著頎長的竹篾條體例而成的熏籠,既能製止炭灰飛揚,又能製止雙手誤觸炭爐反被燙傷。再遠之處,另設熏爐,熏籠覆扣著熏爐,宮人正將太後次日要穿的衣裳熨置其上,停止熏香。
太後對她,最後的豪情便是慚愧,將宮外懵懂無知的嬰孩牽涉進本身親手編造的策劃打算中,使得她畢生隻能囿於這座偌大而寥寂的深宮,再無自在。太後最巴望之物便是自在,隻因疇前具有過,故而落空了,心中總有份難以抹去的執念。但是,她呢,她竟連她初嘗自在的機遇都早早地剝奪得一乾二淨。
“為何就無需相看了?”太後問她,倘使唐瀠此時現在能在嚴峻不安中空出半點閒暇的工夫,便能捕獲到她話間的一絲絲顫聲。
自小到大,她想要甚麼,她便給她取了來,再毒手之事她從未矢口反對。唯有此次,她已然想不出更好的來由來講服本身,再如疇前那般放縱她。她之所欲,比來,亦最遠,隻繫於己身,但是她卻給不了。最好的,也許便是開初就斷了她的妄念罷。
話音落下,殿中便墮入沉寂,靜得清楚可聞炭爐中劈剝脆響的火星聲。忍冬奇特得覷了覷沉默少語的兩位主子,印象中,她們二人罕見相對無言的時候,今兒個是怎地了?
“嗯,此事不急。”太後聲音微頓,卻毫無前兆地話鋒一轉,輕聲問道,“長庚,你是否當考慮本身的婚事了?”
驀地,有隻手伸過來輕柔地捏了捏她的耳朵,觸感溫軟如玉,又有冷香似麝,剛纔渙散的眼神倏爾間便集合作害羞帶怯,耳廓迅猛地燒紅起來。唐瀠昂首,看向太後,雖是不知該說些甚麼也開了口:“阿孃……我……”
唐瀠內心已然兵荒馬亂一團糟,偏生還不能暴露半點馬腳,她捏著幾分嚴峻,忐忑地看向太後,如吃驚的小鹿般惹人顧恤的模樣,便剛好落入太後如一汪明泓般的清澈眼眸中。太後的眼神更加和順,如同兒時她發矇她讀書習字鼓勵她的每次進益、包涵她的統統不對普通,使她惶然無措的情感極等閒地獲得舒緩。
太後的手指尖仍然停在她滾燙如一團火的耳垂,以往再是如何不敢信賴,不敢等閒下結論,此時現在另有值得顛覆猜想之處麼?氣惱也好,自責也罷,諸多龐大的情感中,最為凸起的亦是最為按捺不住的竟是心疼。
太後看著她,心中冷靜感喟一聲,還未說話,忍冬在旁卻笑道:“難不成,陛下已經心有所屬?”忍冬談笑罷了,天子的寢食起居她算是熟稔,每日所見之人不過王公宗親文武大臣,再者倘若果然心有所屬,豈會仍然三天兩端地跑到未央宮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