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天與地，人與人，皆澆了個通透。

阿孃說甚……眼疾……瞽者？！

緋櫻似海，翠柳如煙。

待走近寢殿，她命玉竹領著宮人退劣等待，本身遂徑直邁步至殿門前。現在她已成人，總不好似兒時那般活潑天真地排闥而入，何況眼下夜深，她俄然來此，不管她如何回嘴，細細咀嚼下來，此中目標實在並不純真。

一山不容二虎，九州又豈可共存二主？何況不知太後究竟心機多少，照這般生長，天下遲早會生亂，民氣動亂！

如是，乃禮畢。

藥方、服藥……接連幾個字眼利刃普通刺穿她的耳膜，太陽穴跳動不止。唐瀠感到周身有股不安陰霾似的覆蓋著她，使她幾乎喘不過氣。她模糊感覺冬眠在她心中好久、重重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慮彷彿已在破土而出，她情不自禁地緊扣門框，耳朵緊緊地附在門上，半個字都不肯再錯過。

生年不滿百，常懷千歲憂。晝短苦夜長，何不秉燭遊。

是以眼下，她在宣室殿換了身潔淨衣裳，直往未央宮而去。

穹宇如蓋低垂，滾滾烏雲越積越厚，垂垂將皎月的清輝悉數掩去，瞬息間六合暗淡而沉重，彷彿預示著後事的艱钜與悲慼。

禮官頌詞，跪叩，八佾舞寂然起步，禮樂持重而興。

驀地，她頓了頓腳步。

立春後，六合間的寒意日漸被晴晝遣散，偶爾的春寒料峭亦冇法禁止憋悶了全部夏季的都人外出探春的*。朝廷允假休沐，在京的簪纓貴族紛繁呼朋引伴，或就近設席或策馬赴宴，絲樂歌樂歡娛喧闐中細觀萬物於無聲中萌發的勃勃朝氣。

故而世人就此先住下，欲翌日再返京。

如此，也就罷了。天子年幼，太後垂簾聽政，進而意欲篡權血親相殘的例子自古俯拾皆是，但難於成事，流著皇室血脈的幼帝隻需韜光養晦、厚積薄發，身後不乏忠肝義膽奪目無能之士，豈會受製於人，又何愁大權旁落？

祭日前三日，她便居於日壇，齋戒埋頭。京中大小事件還是經過太後過目，然後實施，如許的安排若在以往隻是平常，若在當下卻平白令人惶惑不安。

隻恨剛纔一時髦起的偷聽行動，無端便將話中關頭聽漏。

簷下精美的宮燈向四周充滿燦爛的光影，暖黃的光暈令人望之心安。唐瀠的腳步略微頓了頓，她停在原地，抬眸看向濃墨般的夜色中工緻端秀的飛簷鬥拱。夜太深，即便極目亦難清楚張望，但她內心曉得，這座殿宇的屋簷瓦當上鏨飾著巧奪天工的鳳紋祥雲，意味著其主鳳臨天下的高貴身份。

幸而四下無人，唐瀠頗顯難堪地輕咳幾聲，曲起食指，欲申明來意，叩門請入。

四野闃然，除卻淅淅風聲，再無雜音滋擾。兼之女人的聲音本就尖細，倘如故意要聽，再根據常日察看所得停止恰當的猜想，不愁竊聽無果。

感到迷惑的不但內侍，玉竹亦然。天子知悉太後作息，這個時候，太後定已寢息，即便馳念母親，一夜總能忍得，何故孔殷來此？

竊聽彆人言語，並非為君正道，這是她自幼所學，現在未曾忘懷。但現在，她卻鬼使神差地湧出一股近似於離經叛道的打動，她喉間動了動，緩緩將食指收回，又將手放下，隨即，附耳於殿門後，屏息凝神地偷聽。

厚重的冬衣一件接一件地褪下，暖和的炭火一個挨一個地撤下，爛漫的百花盛開齊放，芳香芬芳，這般如同溫暖的暖陽懶洋洋的溫馨日子接踵過了月餘，便靜悄悄地迎來春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