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釵卻恍若未聞,隻顧交代陳義家的:“我也不求他們和馬道婆有甚麼友情,隻求做其中人,從中說合,銀子甚麼的好籌議,隻要能救得寶兄弟和鳳姐姐的性命,也就是了。”
寶釵忙道:“這倒是我胡塗了。倒健忘交代小三子,這筆錢走的是私賬了。鋪子裡前些天剛簽了一單大買賣,那裡有很多餘錢?”一邊說,一邊叮嚀鶯兒道:“事不宜遲,你且隨我去鋪子裡走一遭。將銀子早早付與那馬道婆,告終此事也就是了,何必令人牽腸掛肚?”
當時寶玉和鳳姐躺在床上,已是不省人事,氣味奄奄了。想來黛玉亦是茶飯不思,牽腸掛肚。倒不如早些告終此事,倒也心靜。
寶釵見此人邊幅不凡,目光裡豪氣儘顯,又非常眼熟,低頭想了一回,憶起先前在王子騰府中做客時候,曾經有過一麵之緣。又想起前日賈母說錦鄉侯家上門提親,隻怕也是這位了。因此心中隻感覺有幾分難堪。一斜眼卻見鶯兒滿臉羞怯扭捏之意,心中暗歎一口氣,便也不動聲色,聽韓奇將來意道明。
張嬤嬤迷惑道:“女人平素是多麼樣人,最是沉得住氣不動聲色的。現在竟似亂了方寸普通,彷徨無計。可若說是女人中意寶二爺,卻又不像。莫非……”
陳義家的點頭答了。
寶釵雖明知是激將之法,但一來獵奇對方來意,二來又有鶯兒在旁推波助瀾,便答允請韓家公子去綢緞莊中喝茶。
這聲音明朗動聽,卻與先前那自稱韓家親隨之人大不不異,模糊聽來卻有幾分熟諳。
鶯兒急打了簾子往外看,卻見街麵上亂糟糟的,儘是官兵,正待稟報寶釵間,卻見斜劈麵的冷巷中有個玉冠錦衣的公子騎在頓時正向這邊望過來。她的臉莫名就是一熱,忙放下簾子去。
掌櫃陳小三在旁奉侍得甚是殷勤,見寶釵前來,忙奉告說這位便是錦鄉侯家的公子韓奇,前些時他們運營著要出海做買賣,便有韓家一份兒的,韓奇恰是話事人。
寶釵聽這言語裡多有似是而非、不儘不實之意,不免有些驚奇。鶯兒卻麵帶憂色道:“錦鄉侯韓家?豈不是先前向女人提親的那家?現在他既然堵上門來,倘若女人不見,吵將出去,還不曉得生出多少事來。倒不如三言兩語打發了也好。”
車行車道,馬走馬路。馬道婆其人,當然有貪財黑心之嫌,但於傍門左道之術,實在卻也有幾分本事。這小我當年既然能成為寶玉的乳母,那手腕自是極高超的。這麼多年在達官權貴之家走動,想來手中必是握了很多人家的陰私事,如果孔殷間想揪她出來,隻怕冇那麼輕易。
寶釵本有要事在身,不欲和他膠葛,正欲交代陳小三待客,本身好抽身拜彆,韓奇忽道:“去不得。”
寶釵見黛玉為寶玉之病失魂落魄,心中非常不忍,一口承諾會揪出那禍首禍首來,隻教黛玉放心,但是待出得門來,冷風一吹,便復甦過來,曉得此事打動不得,需得謹慎行事。
車外的人彷彿也曉得寶釵的心機,俄然馬蹄聲得得,倒是有人逼近了車子,抬高了聲音在車窗外說道:“我隻當薛大女人是巾幗豪傑,是有大魄力、大見地之人,何如竟也如庸脂俗粉普通矯揉造作,拘泥不化嗎?”
才過了半日,陳義家的就喜滋滋的傳複書來講:“女人料的不差。那馬道婆果然有救治寶二爺的本事。隻不過她言說此事大耗心力,有損修行,推托再三。直到小三子承諾她千兩銀子,才皺著眉頭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