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釵隻感覺這半天裡竟如同做夢普通,看到聽到了很多先前猜想不到之事,心中雖有很多猜忌,但畢竟是彆人的家事,也不去多論,一徑往梨香院裡趕。
賈珍笑著說道:“我們且不群情外人。我忽而想到一事,那薛家是钜富之家,薛白癡又是那般一小我,豈不成惜了?待過幾日他擺酒賠罪時,我就拉了馮紫英來遊說,銀錢雖是俗物,隻怕千歲爺正用得著。”
賈珍氣得頓腳,直喚秦氏乳名道:“可卿,你是曉得我的,何必再拿這話來慪我!你打小就在這府裡長大,我平素待你如何,莫非你竟不知?就說那姓尤的婆娘,也是蓉兒他娘去後,我父親做主給娶的。我莫非敢說甚麼?偏你負氣嫁了蓉兒,我又能如何?現在你身子剛好,正要以保養為主,不成氣惱傷身。”
薛阿姨不待彆人脫手,親身替寶釵翻開車子簾子,見了寶釵就兒啊肉啊的痛哭,直說叫寶釵受委曲了。
實在梨香院雖是通街,卻也不是人來人往的繁華販子,本來是一條極僻靜的冷巷,界斷榮寧二府不通,亦係私地,一兩裡地裡隻見望得見榮寧二府高高的圍牆,那裡有甚麼過往行人瞥見?隻是一家子人卻也不好總站在此地,不然成甚麼體統?
秦氏點頭道:“這事是大老爺們的事,你又問我做甚麼?你們男人整天裡隻想著甚麼從龍之功的,要我說,竟是一家子關起門來過日子,闊彆這些外事的為好。我這一輩子,就是被這些事情給扳連了。”
賈珍見秦氏躺在貴妃榻上,更加顯得風韻楚楚,不覺心動,就走疇昔想拉拉扯扯,早被秦氏摔了衣袖。賈珍一愣神的工夫,秦氏已經扶榻而坐,麵上淡淡說道:“老爺安好?老爺想是看錯了人,奶奶並不在這裡哩。”
賈珍見被戳穿,也賠著笑說道:“薛白癡已經曉得錯了。隻怕過幾日還要請上一桌,特地給鐘兒賠罪呢。依我說,不如大事化小,就這麼算了。”
薛阿姨就又接著說道:“現在我獨一擔憂的是,先前承諾了秦小相公,過幾日擺酒與他賠罪的,隻怕你哥哥心中有氣,到時候又出了甚麼幺蛾子,鬨出甚麼事來。”
賈珍素知秦氏本性,隻覺她思慮過火,凡事疑神疑鬼,笑著開解道:“那鳳女人倒不像如許多事的人。恐怕是你想多了。臨時非論這個,我先問你,那薛大女人常日裡和我們府裡並無來往,今個兒來尋你,究竟是為的甚麼事?”
秦氏聞言,嘲笑了幾聲,卻也曉得尤氏畢竟占了正統,休是休不得的,隻得自認不利。賈珍又從旁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安撫,她才漸漸地平複下來。賈珍見她好些了,又道:“我心中自是掛念著你。外頭正接待客人呢,我聽了佩鳳的話還不是吃緊忙忙趕來,恐怕你虧損?”
寶釵既如此說,薛阿姨卻也會心,就勢下了台階,就由寶釵扶動手,一家子人進了黑漆大門裡,繞過屏風。
寶釵昂首,一眼瞥見劈麵的廳堂裡擺著滿滿的一桌子菜,還不斷有人不斷地捧了菜往外頭擺,不由得奇道:“這又是要宴請甚麼人?”
賈珍聽了驚奇道:“竟有這事?那日我原也去了的,因家裡有事,回的早,未留意鐘兒,想來他既和寶玉在一起,斷乎是出不得不對的。想不到那薛白癡竟這般不給我麵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