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阿姨就又接著說道:“現在我獨一擔憂的是,先前承諾了秦小相公,過幾日擺酒與他賠罪的,隻怕你哥哥心中有氣,到時候又出了甚麼幺蛾子,鬨出甚麼事來。”
一家人一團和藹,說談笑笑入了席。席間薛阿姨不斷地為寶釵佈菜,倒叫寶釵不美意義起來。未幾時飯畢,薛蟠是個坐不住的,先藉口有事出去了。寶釵親身奉茶於薛阿姨,娘們兒兩個親親熱熱,說些家常話。
又聽薛阿姨在一邊笑言道:“常聽人說都城知味居的菜燒得好,畢竟冇嘗過。現在特地從內裡叫了知味居的菜來,滿滿擺了一桌子說要跟你賠罪,也叫我連帶著嚐嚐鮮。”
賈珍情知她是說氣話,隻得死力安撫。因一些乾係,當日由賈敬做主,秦氏自小便寄養在寧國府裡,賈珍當時就如同大哥哥普通,是常哄她的,自是曉得她的性子,輕車熟路。那秦氏纔好了些,俄然又想起一事,向賈珍嘲笑道:“姓尤的婆娘倒也罷了,另有更好笑的呢。那西府裡的鳳姐,整日裡叫你大哥哥的,我隻說她也是打小時候就見麵的友情,凡事也不避她,想不到她麵上一味說好好好,背後裡卻和姓尤的通同一氣,編排我的好話。不然,今個兒那薛大女人,平素也是個明白人,如何會特特地穿了這等衣裳過府來?笑話都傳到親戚家裡頭了!”
寶釵隻感覺這半天裡竟如同做夢普通,看到聽到了很多先前猜想不到之事,心中雖有很多猜忌,但畢竟是彆人的家事,也不去多論,一徑往梨香院裡趕。
寶釵聽了,更是不美意義起來,道:“我那裡受得起這個。連母親也諷刺起我來。”
賈珍見秦氏躺在貴妃榻上,更加顯得風韻楚楚,不覺心動,就走疇昔想拉拉扯扯,早被秦氏摔了衣袖。賈珍一愣神的工夫,秦氏已經扶榻而坐,麵上淡淡說道:“老爺安好?老爺想是看錯了人,奶奶並不在這裡哩。”
且說薛寶釵告彆秦可卿,一起急倉促沿原路出了會芳園,又尋至尤氏處,卻聽丫環婆子們說尤氏俄然舊疾犯了,不免心中有些迷惑,卻也未幾實際,進房去說了幾句話,看尤氏一臉鬱鬱寡歡的模樣,也不敢多說甚麼,吃緊告彆出了寧國府。本來引她從花圃角門入府的阿誰婆子卻不見了蹤跡,尤氏倒派了另一個婆子送寶釵出府。
薛阿姨不待彆人脫手,親身替寶釵翻開車子簾子,見了寶釵就兒啊肉啊的痛哭,直說叫寶釵受委曲了。
賈珍聞言,對秦氏更是又憐又愛,自不必說。
秦氏見他死力為尤氏、鳳姐諸人擺脫,心中雖有不甘,也隻得臨時放到一旁,因賈珍問起寶釵的事,少不得解釋道:“前幾日書塾裡阿誰老塾師,喚何為麼的,不是死了孫子嗎?薛大女人的哥哥跟鐘兒都是他同窗,少不得去鐵檻寺送最後一程的。豈料為些子小事,她哥哥竟把鐘兒給打了。西府裡老太太、太太唯恐我不安閒,麵上過不去,催著她過府來替她哥哥賠罪。”
薛阿姨道:“香菱這件事,畢竟是你莽撞了些,你好好想想,如果端的傳出去,莫非你名聲好聽?也怨不得我氣了這麼多天。不過既是你這般果斷,想來定然也有你的一番事理。做孃的豈有為個丫環不睬女兒的?何況為了你哥哥的事,你又出了大力,也算抵過了。”寶釵聽薛阿姨這般說,曉得這件事算是揭過了,心中喜不自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