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釵忙笑著安撫她:“你放心,現在都好了。我家裡的事情你還不曉得,大爺在外頭有了甚麼事,母親都儘管叫我出主張的。現在恰是為了這個原因,她不好再嗔我,待我竟比前些時又好了很多呢。”俄然聽到金鎖中阿誰聲音幽幽來了一句:“不過麵子上過不去罷了,再過幾日保準又當作泥土瓦礫普通了。”寶釵心中刺痛,也不去理它,一時打髮香菱去了。
寶釵曉得北方鄉間亦有蒔植棉花的風俗,雖不及江南鼎盛,卻也不成小窺。城中雖有收棉花的商行,倒是做幾千斤幾萬斤的大買賣,並不屑接劉姥姥這等鄉裡人零散的貨。城中就專門有一種行商,小有幾個本錢,年年到鄉間去收貨,化零為整,再同大商行買賣,賺此中的差價。比方在鄉間收買時候,一斤棉花隻得五分銀子,待到賣給商行,隻怕就是六七分了。鄉裡人雖是曉得,卻也冇彆的體例,很多年來受人剝削,早已習覺得常,認作是理所當然之事了。
本來小女孩奶名叫柳依依,祖上甚有來頭,恰是理國公柳彪的後代。但國公兄弟子嗣甚多,除有一嫡孫現襲一等子柳芳外,其他的幾房日趨式微,其景況與賈家之賈璜、賈芹、賈芸之流劃一。小女孩的太爺偏生是庶子出身,分炊時分到的產業起碼,待到小女孩父親柳荃的這一輩上,隻守著十餘畝薄田度日,娶得是一個胡姓老秀才家的女兒。
寶釵聽劉姥姥這般說,暗讚她倒有幾分見地,何況也知進退,口中從速說:“不相乾的。這現在是我自個兒管的買賣,並不值甚麼,那裡難堪了。你是不曉得,這綢緞莊的買賣已經有了轉機,我正和人商討說要用前幾個月的利錢在城裡開個棉布店,把這塊的買賣也做起來呢。我家翻開門來做買賣,並不爭多嫌寡的,姥姥儘管送了來,代價定然比你賣給收棉花的人合算。”
鶯兒托著一碟子點心走出去,聽了這話忙放下托盤,笑著向張嬤嬤道:“你白叟家想必是看錯了。那裡有這等事?”
這日柳婆婆攜了孫女柳依依出來閒逛,柳依依年紀幼小,見了街邊賣糖人的就說要吃。那柳婆婆夙來是個最吝嗇不過的角色,這日卻恰好肯破鈔幾文錢買了糖人與她。隻是這糖人天然不是白給的,柳婆婆公開裡教柳依依說幾句話,問孃親甚麼時候肯給她生弟弟,柳依依卻不肯,隻說弟弟不好,她不要弟弟。柳婆婆隻當柳依依小孩子家,儘管搓揉捏扁,但由情意的,不料一貫靈巧可兒的柳依依竟然頂撞起本身來,不由得惱羞成怒,順手打了柳依依幾下子。柳依依吃痛,不免抽泣出聲。她年紀雖小,倒是個聰明人,見柳婆婆還要追打不休,當下直往街劈麵的薛家綢緞莊而來,趁人不備鑽到後院,柳婆婆被前頭伴計攔著查問,隻得乾瞪眼。
世人見那小女孩身上的穿戴,就曉得她是小門小戶家出身的孩子,恰好一雙眼睛清澈得很,透著一股子靈氣,叫人越看越愛。連寶釵那麼端莊的人,都親身走下來,握住她的手,用帕子替她拭乾了眼角的淚,柔聲哄她,又喂她果子吃。
寶釵見她這個模樣,卻又有幾分不忍心,就放柔了語氣,跟她談些故鄉裡短的閒話,不過飲食起居等,略敘分袂之情,見她氣色還好,身子骨也結實了些,實在心中歡樂。又跟中間劉姥姥問話,聽劉姥姥說家中生存,笑道:“本來姥姥家也種棉花?我家現也收這個呢,姥姥何不送到這裡來,倒比內裡鋪子裡代價公道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