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邊想著,臉上就些有氣惱之色。又一想:若我家還似前些年普通,他們也敢如此待我?不覺心中憋悶,欲要尋人同謀一醉,因平素相得的幾個老友都去跟秦家送殯去了,隻怕這時還未迴轉,倒一時尋人不得。正在躊躇間,俄然馬前有人相攔,口中叫著:“這不是柳二爺?這好久不見,二爺更加豐致了!”
那聲音就道:“你此時用心,不過為了宮選。現在我就指導你一條明道,你倒把那琴拿來出來,多練習幾次纔好。”
想不到事情方纔開了這麼個頭,就被柳湘蓮一口道破。蘇掌櫃和劉掌櫃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麵上固然不顯寂然,心中已是非常難堪。
寶釵可貴聽到它如此殷殷指導,倒有幾分受寵若驚,問道:“莫非你的意義是?”
那安然州是天理教北方的總舵地點,坐鎮的舵主不知姓甚名誰,倒是頭一個喜好招攬人才的。蘇掌櫃和劉掌櫃為了建功,就合計著要將他們常日熟悉之人舉薦一個兩個,一起拉入教中,共襄盛事。這日偏被他們瞧中了柳湘蓮,一來技藝高強,又是一表人才,二來是個落魄的世家公子,顯身份,三來脾氣利落,不拘末節,倒有幾分像他們同道中人。兩人合計著就要遊說,冷眼監督了柳湘蓮好幾天,才瞅準秦氏出殯這麼個機遇,趁著柳湘蓮麵上有得誌失容,拉了來喝酒,預備先賺了他去安然州,再使個彆例困住他,每日裡遊說,軟硬兼施,不怕此事不成。
且不說馮紫英幾小我為了些朝政時勢的事情同韓奇實際,單說柳湘蓮一起進了北門,內心煩惱,暗道:他們幾個都是天孫公子,和我家這類早就失了勢的,天然分歧。也怨不得他們看不起我,認作打手嘍囉普通。世上似榮國府寶二爺那樣的公子哥們又能有幾個呢。隻是本日之事卻不該這般等閒摻雜出去。
劉掌櫃聞言,忙向蘇掌櫃看了一眼,眼睛裡多少有些膽怯。
少頃又有兩人進屋,蘇掌櫃忙代為引見,言說都是自家兄弟。柳湘蓮生性豪放,是最愛折節下交之人,又是酒酣耳熱之際,當下也顧不得很多,跟他們互通名姓,聊些閒話。蘇掌櫃又指著此中姓劉的一人道:“如當代道更加艱钜了。就說我這劉兄弟吧,先前也跟我一起在那皇商薛家做事的,祖祖輩輩一向忠心耿耿,不想老店主幾年前過世了,新店主是個紈絝後輩,一味胡來,劉兄弟被逼迫不過,才帶了家小跑路,現在還被官府通緝著呢。柳二爺是大師公子出身,想來是難諒解我劉兄弟的苦處的。”他雖是這般說,心中卻早已吃定柳湘蓮夙來重義氣,越說被官府通緝,越顯得自家書賴柳湘蓮,一時縱使他惱了,也不好等閒翻臉的。
柳湘蓮不過是隨口一問,不想蘇掌櫃竟有扳話之意。柳湘蓮本不欲與蘇掌櫃厚交,怎奈正值胸中一腔愁悶無處抒發,也顧不得很多,竟允了。京中是多麼繁華之地,酒坊林立,自不必說,二人立時就尋定一處,上了樓來,尋了一間雅席坐定。
本來,當時白蓮教分支教會天理教流行,蘇掌櫃百口人早信了天理教的教義,家裡更是教眾在城中的據點,存了一股謀反的心機。他開初見西山脂水大有可為,可用作攻城兵器,就起了壞心機,欺負薛蟠紈絝無知,想哄薛蟠買了去,擔了明麵上私製火器的風險,本身好偷偷和教眾從中揩油,撈些好處。豈料他運勢不濟,恰被寶釵看破狡計,恐教會被官府一網打儘,慌裡鎮靜連夜出逃,到四周的一座山上落草。厥後冇過量久,又探聽到綢緞莊的劉掌櫃也跟薛家不睦,受店主逼迫,就鼓勵三寸不爛之舌,將劉掌櫃百口也給賺了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