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邊世人在綢緞莊後院喝茶吃果子,說些閒話,那邊姚先生又是憤恚,又是不甘心,出了綢緞莊大門就一氣猛走,一向走到一家堆棧門前愣住。
香菱忙道:“這如何能怪姥姥。都是我不好,一心想著尋點事做,催著姥姥跟她簽了文書。”
她那裡曉得,人間女子除了個彆天賦秉異之人外,女扮男裝少有不被人看破的。“同業十二年,不識木蘭是女郎”隻是個案,存在於傳說中,而她那金蘭姐妹明顯也冇有巧奪天工的易容伎倆,天然輕易暴露馬腳。以是寶釵先後果家事所迫,不得已扮作賬房先生時,也是隻敢在自家鋪子裡走動,到處遮諱飾掩,都有一大堆家人簇擁著,隻求大抵過得去,並不敢做坦白天下人的設法。
劉姥姥遲疑著說:“都是我老婆子眼拙,冇看出來這裡頭的門道,被她利用了去。實在這當鋪裡的端方我們也都熟得很,隻是不曉得怎的,被她唬住了,未曾往這上頭想。”
香菱隻得開口道:“本來那鋪子裡,算姚先生的三分本錢。她說,她手頭雖無現錢,但隻憑了她運營上頭的手腕,偶爾出那麼一個兩個點子,保管我們受用不儘。這叫甚麼技術入夥。”一邊說一邊偷眼看寶釵的神采。
如果寶釵在此處的話,她大略會暴露欣喜的神采,直接揭示她孩子氣的一麵,撲上去喊師父。因為此人不是彆人,恰是她父親當年為她禮聘的教養嬤嬤――在宮中當宮女直到二十五歲出宮的孫嬤嬤。
寶釵忙笑著扶起,道:“你們連她是女子都不曉得呢,如何會曉得彆的,我又如何會怪你們。”又道:“這個女先生說話倒有幾分意義,隻是過分過火打動。她那主張,聽起來彷彿有些事理,但十成裡倒有九成是不能成事的,說不定還會引火燒身。劉姥姥你如許的明白人,我天然是不怕的。香菱決然不成被她利誘了去。”
寶釵見姚先生終究目瞪口呆,溫馨了下來,心中也是悄悄鬆了一口氣,說道:“今個事多,言儘於此。我和劉姥姥、香菱另有幾句梯己話要說,倒是不方麵先生在場。先生要麼出去轉一轉?”
這堆棧在鼓樓前麵的一條衚衕深處,隻在內裡街上放了塊不大不小的招牌,涓滴不起眼,不是本地人普通還尋不到處所。姚先生卻彷彿很熟諳這裡,一起鑽衚衕,進堆棧,拐了幾拐,來到一間非常清幽的房舍前,門也不敲,直接排闥而入,看也不看屋裡的人一眼,先氣鼓鼓說道:“你那寶貝門徒,公然難纏。我還冇說上幾句話,先被她派了一大堆不是。”
劉姥姥忙說道:“天理教可不是說這套呢。我老太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。若她是天理教,早一頓棍子打出去了。”
屋子中那人從後背看是一名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,正在對鏡理妝,聽姚先生抱怨,這才放下髮釵,漸漸轉過甚來。她邊幅端莊,眼角眉梢一絲皺紋也無,乍一看看不出年紀,唯有髮髻上摻雜的幾根白髮,顯現她絕非雙十韶華的芳華少女。
姚先生又驚又氣,這才曉得過於小瞧了薛寶釵,她並不是個輕易拿捏的主兒。姚先生也曉得這是寶釵的地盤,在此地多說無益,不定會吃甚麼暗虧,也不等人催促,一拂袖走出屋子,一起氣鼓鼓出了綢緞莊,倒也冇人攔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