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釵又向鶯兒道:“你也是。常日裡我看你還好,怎的才幾杯酒下肚,就妄議起仆人來了?這府裡不比金陵故鄉,背後裡說的話能傳遍榮寧二府兩條街去,我平素叮嚀你謹言慎行,莫非都忘了不成?”
鶯兒和茜雪倉猝起家告罪,寶釵先望向茜雪,替她理一理額前的亂髮,笑著說:“常日裡我見你也是個利落利落的人,隻當你跟鶯兒一樣善飲,想不到這才幾杯,臉上就見□□了。幸虧我叮囑廚房做了酸湯,你倒是多喝幾碗,醒一醒酒方好。”
鶯兒聞言喝彩道:“又有蟹黃酒喝了!她們冇口福,倒便宜了我們。”
茜雪見她這幾日不似前番那麼渾渾噩噩,還覺得她大徹大悟了,豈能體察她這番苦衷?心中成心勸飲,佯作憂愁道:“既是女人如此說,我不敢深勸。隻是這兩罈子上好的女兒紅,莫非竟要孤負了不成?”
姚靜再度冷靜無言。她本來覺得仰仗著高超醫術、超出這個天下的思惟認識以及對紅樓原著的熟知,遲早能夠叱詫風雲。但經寶釵提示纔想起來,這個天下的統治者都是一群唯我獨尊、殺個把人如同喝水用飯普通的傢夥,而所謂對紅樓原著的熟知,實在也並不是那麼好用。
李紈方纔大哭過一場,此時冇精打采的,執意告彆,寶釵也不相留,忙送出了院子,再回屋看時,卻見孫穆和姚靜也分開了,待到問鶯兒時,鶯兒說孫穆臨走時說了,因姚先生知味齋店裡有些急事尚未措置,故未及道彆。
茜雪實在是個直性子的人,常日裡拘束慣了,這日裡藉著些救治,一氣都發了出來,因道:“雖是如此說,可好歹是有門檻的。她這般無禮,連這府裡老太太房裡的傻大姐也比不上,就算再故意氣,單這條已經是不成恕了。”
鶯兒點頭道:“我們女民氣中必定有籌算。你也跟了她這很多日子,幾時見她吃了虧去?便是我們家大爺那樣的人,一時不慎衝撞了女人,過些光陰還會想著賠不是哩。”
她的思惟認識當然先進,但這個天下既冇有經曆過如西方發矇活動之類的浸禮,更冇有出現出如新文明活動期間德先生和賽先生的思潮。她的看法過分先進,反而成為無源之水,無本之木,故而自穿越以來,到處碰鼻,大家喊打,每次都是風景一陣子當即被打回本相,若非碰到一個孫穆,到處庇護,回回設法描補,隻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。
鶯兒吃緊把口中的酒吞下去,嗔寶釵道:“女人就曉得拿我們談笑。”三人笑鬨一團,寶釵遂感覺心中彷彿輕鬆了很多似的。
鶯兒口口聲聲喝彩著蟹黃酒,實在此時正值春日,卻不是吃螃蟹的時節。寶釵於大家的口味愛好記得清楚,留了酒釀清蒸鴨子、野雞炒蘆蒿、油鹽炒枸杞芽兒幾道菜,倒也是有葷有素。因曉得鶯兒嗜酒,又叮嚀廚房取了糟鵝掌鴨信來給她下酒,自家卻儘管用火腿鮮筍湯泡了飯吃。
茜雪見了便笑道:“女人莫要總吃這個,好歹動幾筷子菜,喝兩口酒。”
想到這裡,鶯兒就硬著頭皮保護姚靜,道:“雖是她不懂端方不懂禮數,可我們女人說了,看在孫嬤嬤份上,反麵她普通見地。何況女人也說,這小我當然誌大才疏,好高騖遠,可那一番心氣,倒是等閒的女兒家不能及的。當日女人說甚麼來著?匹夫不成奪其誌,既有這般誌向,又有孫嬤嬤在一旁攙扶,到底成甚麼成果,卻還難說的很。倒不能等閒小覷了她去。”